看着永安帝慈和的笑容,喻淮旭眨了眨眼,颇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便听他母亲俯身对他道:“旭儿,同你皇祖父施个礼,鞠个躬也好。”
“不必了。”永安帝闻言却道,“旭儿还小,哪里懂这些个礼数,就免了吧。”
他话音方落,却见底下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竟真的跪下来,有模有样地同他磕了个头。
永安帝愣了一瞬,顿时朗笑起来,“我们旭儿当真是聪慧,这般小便学会行礼了。”
他冲喻淮旭招了招手,“过来,旭儿,到皇祖父这儿来。”
喻淮旭自地上爬起来,回首看了碧芜一眼,见碧芜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提步迈着小短腿,从那铺着红毯的台阶往上爬。
中途,永安帝身边的大太监李意见他爬得艰难,作势要来扶他,却是被喻淮旭挥开了手,转而手脚并用,自阶上一步步爬上去。
太后见状笑道:“这孩子,性子倒是犟,还非得自己来,将来啊定也是个成器的。”
待爬到龙椅前,喻淮旭正欲站直身子,便有一双大掌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了膝上。
耳畔旋即响起低沉的声儿,“呦,我们旭儿可重了不少。”
望着眼前笑意温煦的男人,喻淮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只觉这位皇祖父简直与他记忆中的人大相径庭,好似不是一个人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侧的淑贵妃看着永安帝如此喜爱喻淮旭,唇间的笑意有些僵,少顷,她看向碧芜和誉王道:“八皇孙确实懂事,誉王和誉王妃平日里教八皇孙怕是不易吧。”
碧芜闻言不由得秀眉微蹙,她这话里有话,无非就是想说,旭儿这般都是他们为了讨好永安帝特意教的,是别有用心。
她正欲说什么,却觉掩在袖中的手被默默攥住,紧接着便听誉王气定神闲道:“这么小的孩子,性子自由,哪有那么听话,让他去玩他倒是乐意,教他磕头可实在不容易,淑贵妃太高看本王和王妃了。”
淑贵妃闻言勉笑了一下,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低叹了一口气,“倒也是了,孩子若这般好教,八皇孙也不至于到现在也开不了口。”
永安帝闻言剑眉微蹙,亦抬首看向碧芜和誉王,质问道:“旭儿到现在还不会说话?”
这孩子已经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到底不大正常,见碧芜和誉王似乎不关心此事,永安帝侧首看向李意,正欲让他去请太医,却听碧芜答道:“回父皇,淑贵妃娘娘或是不知,旭儿已然会说话了,且会说好些话呢。”
淑贵妃显然不大信,这才不过十几日,顶多会讲几句,怎可能会好些呢。
“哦?”淑贵妃露出一副惊诧的模样,“我们炤儿当初会说话后一个多月,便会喊陛下爷爷了,也不知八皇孙都会说什么呀?”
碧芜张了张嘴,正欲回答,却听那厢突然传来奶声奶气的声儿。
“爷……爷……”
永安帝垂首看去,便见怀中的小娃娃用肉嘟嘟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正昂着脑袋,用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他,从喉咙里勉强发出略有些含糊的声儿。
“旭儿可是在喊朕?”
永安帝挑了挑眉,紧接着就见那小娃娃似听懂了他的话一般,重重点了点头。
“不愧是朕的孙子,这么小便学会喊爷爷了。”永安帝顿时龙颜大悦,转头吩咐李意去取些好吃的点心来,亲手喂给旭儿吃。
淑贵妃看着这爷孙两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抿着唇不说话,一张脸彻底黑了。
永安帝抱了旭儿好一会儿,直到李意在一旁提醒说宫宴快开始了,他才不得不让誉王将孩子抱走。
晚宴开席,众人都陆续落座,碧芜抬眸望过去,便见斜对面齐王与齐王妃同桌而坐,齐王赔着笑,不断给齐王妃夹菜,然齐王妃始终冷着一张脸,一眼都不曾给齐王。
除夕夜后,齐王与方妙儿的事不胫而走,方妙儿勾引誉王不成反丢了清白一时成了笑柄,亦遭众人唾弃。
但事情已然发生了,永昌侯府虽觉得丢人,但也无法,只能在永安帝处求得旨意,让齐王纳方妙儿为侧妃。
虽人还未进府,但听闻齐王府里已经快闹翻天了,齐王妃与齐王怄气,甚至提出要和离,只怕方妙儿入府后,事儿会愈发不可收拾。
而这一切,都拜淑贵妃所赐。
碧芜方欲收回视线,却是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疑惑地看去,便见承王坐在对厢,正直勾勾盯着她瞧。
碧芜教这目光看得浑身不适,忙垂下脑袋,装作视而不见。
少顷,便有宫人呈上酒水,碧芜看着那盏中澄澈的酒液,想起除夕夜那晚的事儿,一时竟有些不敢动了。
她抿了抿唇,迟疑间,耳畔响起一声低笑,转头看去,就见誉王含笑静静地看着她道:“不必害怕,事不过三,她再蠢,同样的招数也不会使上三回。”
这个她,应当指的是淑贵妃吧。
不过“事不过三”……
碧芜只知晓上一回淑贵妃命人在酒中下药的事儿,其他的便不知了。
难道从前,淑贵妃也对誉王干过同样的事。
她虽心有疑虑,但并未问出口,只对着誉王,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碧芜迷惑不解的模样,誉王知晓她在想什么,他举起杯盏轻啜了一口,忆起头一次被淑贵妃算计的事,双眸眯了眯。
虽他对淑贵妃此人深恶痛疾,甚至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但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淑贵妃,或许他与身侧女子之间,便没了如今这样的缘分。
他是不是该庆幸,当初他一时不察喝下那盏掺了药的酒,才会阴错阳差与她有了一场意外。
宫宴中途,众人酒意正酣,淑贵妃蓦然提出让六皇孙喻淮昭为永安帝颂一首祝酒辞。
本就算是家宴,能添几分热闹,永安帝自然不会不答应,见他点头,承王妃忙将五岁的喻淮炤往前推了推。
喻淮炤本不想去,可转头看见淑贵妃凌厉的眼神,只得颤巍巍地走到大殿中间,努力提着声儿,语气毫无起伏地将提前背好的祝酒辞一溜地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