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会当日,碧芜穿了身浅色的衣裙,装扮素净,带着银铃银钩一道去了青菱河。
河岸两侧灯火阑珊,游人如织,五彩的灯火映照在河水中,被穿行的画舫撞碎成点点星光,画舫上丝竹悠扬,琵琶铮铮,欢声笑语飘荡在河面之上。
这一派繁华景象却没能引得碧芜驻足,她戴好幕篱下了马车,让银钩守在原地,寻了个借口与银铃一路往青菱河畔的一个小巷子里去。
嘈杂声很快被隔绝在深巷之外,碧芜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在转角处一褪色的牌匾上瞧见“如意堂”三个大字。
这个时辰,医馆早已打烊,银铃上前敲了许久,才有人将门开了小缝,不耐烦道:“医馆已经关门了,你们若要瞧病,明日再来。”
见他要闭门,碧芜忙上前拦了他,“可是尹沉尹大夫?”
那个三十上下,面容沉肃,颇有些不好接近的男人抬眼看向她,“是我又如何,我已说了,要瞧病明日再来。”
说罢,作势就要将门阖上。
“尹大夫,是京城的张炀芝张大夫让我来寻您的。”
听到这个名字,尹沉的动作一滞,沉默少顷,不情不愿地将门敞了开来,随意一抬手,“进来吧。”
碧芜颔首道了声谢,提步入内。
医馆内摆设简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尹沉在桌前坐下,碧芜也紧跟着在对面落座,在尹沉的示意下乖乖地伸出手,既来了这里,自然是要诊脉的。
尹沉将两指搭在碧芜的玉腕上,须臾,却是双眉蹙起,他迟疑了一下,问:“姑娘可成亲了?”
碧芜朱唇微抿,轻轻摇了摇头。
尹沉的眼神霎时变得古怪起来,但很快他瞥了瞥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他行医多年,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这样的事也算不上多稀奇。何况作为大夫,他只负责满足病人的需求,其他的他一概管不着。
“那姑娘今日来我这儿,是想……”尹沉往碧芜小腹的位置飞快扫了一眼,“解决麻烦?”
碧芜再次摇头,“不是,我想好生护住他。”
此言一出,不仅是尹沉,连站在后头的银铃都是双眸微张,面露诧异。
碧芜微微倾身,神色认真道:“敢问尹大夫,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人探不出我的脉象?”
第19章
调戏
尹沉探究地看了碧芜许久,忽而笑了笑,“姑娘若是同旁的大夫说这话,怕不是要被说无理取闹,但姑娘运气好,找对了人,在下确实是有法子,不过……那药吃下去,脉象虽是探不准了,可反应却大,姑娘或是要吃不少苦头。”
吃些苦头碧芜倒是不怕,她只关心一点:“那药……可有害?”
尹沉稍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碧芜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无妨,还请尹大夫给我开方子吧。”
听她语气坚定,尹沉不由得挑了挑眉,隔着幕篱看了她好一会儿。
寻常人家的姑娘若遇到这样的事儿,定想方设法将孩子给堕了,以求不留后患。毕竟才一个月,旁人尚且看不出来,正是解决麻烦的最好时机。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却只想着怎么保护好腹中的孩子,旁的却是无所谓。
倒是有些意思。
但别人家的私事,尹沉向来不会多问,他本也不接这样的活,只听说这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介绍来的,才卖她几分面子。
他提笔写了张方子,嘱咐了两句,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二两纹银,就将人给送走了。
出了如意堂,碧芜将方子收进袖中,转而看向身侧颇有些愁眉不展的银铃,笑了笑,“你就不想问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银铃抬眸看来,无措地咬了咬下唇,少顷,神色坚定道:“姑娘自有姑娘的主意,姑娘若不愿意说,银铃便不问。姑娘放心,银铃嘴牢,定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半分。”
碧芜沉默半晌,在她头上揉了揉,“左右也来了灯会,叫上银钩,一会儿我们去赏花灯,再买些糕食吃吃,可好?”
“奴婢都随姑娘。”银铃答。
主仆俩相视一笑,缓步出了巷子,离青菱河越近,繁华声伴随着璀璨的灯火愈渐喧嚣。
往马车的方向行了一阵,迎面便有一人跌跌撞撞而来,那人四十上下,衣着华贵,满脸通红,身边围绕着三五小厮,看样子像是吃醉了酒。
碧芜最怕这样的醉汉,拉着银铃往一侧让了让,却不想那人不知发了什么疯,擦肩而过之际,猛然抬手将碧芜头上的幕篱给扯了下来。
“哎呀。”银铃慌忙去挡,却是来不及了。
吃醉酒的男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碧芜瞧,目光如炬,神情猥琐,“好美的小娘子啊!”
他伸手就要来摸,碧芜厌嫌地猛退一步,叫他扑了个空。
那人双眉竖起,登时生出几分不悦,男人身旁的一个高个儿小厮见势厉声喝道:“可知我家大人是何许人,我家大人能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莫要不识抬举。”
银铃一下护在碧芜身前,“放肆,我家姑娘可是……”
“银铃。”碧芜不想将事情闹大,她戴好幕篱,抬首瞧了瞧,再往前走就是最热闹的青菱河街,马车就停在那附近,她低声道,“我们快走吧。”
银铃恶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强咽下这口气,然才走了几步,衣袂就教人给拽住了。
转头一瞧,便见那高个儿小厮神色嚣张道:“走什么,我家大人让你们走了吗!”
碧芜秀眉微蹙,索性折过身正视那醉醺醺的男人,刻意提声道:“不知这位大人在朝中是何官位,任的何职,难道不知在大昭,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是何等罪名!”
这厢动静不小,很快引来不少围观之人,听得她所言,不由得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