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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2 / 2)

说罢,也不待冷冬再言,碧芜拍了拍她的手,疾步往东面去了。

行了数十步,她折身望了一眼,便见冷冬的身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若隐若现,她站在原地,正踮着脚担忧地往她这厢看。

碧芜抿了抿唇,心下顿生出几分愧疚来。

今日一别,若她成功逃脱,此生怕是再难相见,可她不得不骗冷冬。

冷冬的直觉并没有错,她的确变了。

她还是柳碧芜,却不再是那个心性单纯,软弱唯诺的十六岁的柳碧芜了。

虽不可思议,但她回来了,回到了十七年前,回到了还在誉王府的时候,回到了她的旭儿还未出生的时候。

可碧芜没想到的是,她回来的这日竟是二月十三。

偏偏是二月十三!

她一时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悲的是她回到了与誉王那荒唐一夜后。若没有那事,绝不会有后来那些艰难曲折。

十五岁前,她本只是寻常农女,住在青州城外的一处小山村里,和母亲芸娘相依为命。十二岁时,连日大雨导致黄河决堤,青州遭了大水,房屋田地被淹,无数人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为了生存,碧芜和母亲芸娘只能随众多灾民一起逃荒北上。

然途中芸娘突发恶疾,令她们的处境雪上加霜,碧芜寻了无数大夫都束手无策,后听闻京城有人或可医此疾,她便边带着母亲,靠着精湛的绣工,沿路换些银两吃食,边一路往京城而去。虽吃尽苦头,却终于在一年后抵达京城医馆。

诊费药钱昂贵,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终究承受不起,看着母亲芸娘日益严重的病情,碧芜无奈将自己卖给了誉王府为婢,用得到的十两银钱将母亲托付给了医馆。

可芸娘病入膏肓,药石无用,仅撑了三个月便撒手人寰。忍着悲痛,好生葬了母亲之后,孤苦无依的碧芜只盼到了年岁,便离府好生寻个安身之处,度此余生。

可她没有想到,十六岁那年二月初十的夜里,誉王府梅园,红罗帷帐摇曳,她意外与那个男人纠缠在了一起。

醒来时,府中宠妾夏侍妾身边的张嬷嬷威胁她,若不想死,绝不可说出今日之事。

而后,她仍在膳房当她的烧火丫头,可却日夜胆战心惊。她生怕被夏侍妾灭口,中途寻了个借口以告假之名逃了一回,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关了整整三日。

半月后还想再逃,可未来得及,她发现自己有孕了!

她遮遮掩掩,反倒让人起了疑心,她以为夏侍妾会杀她,却没想到只是将她关在王府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好吃好喝地养着胎。

八个多月后,一个男婴呱呱落地,便是她的旭儿。

奉命处理江南漕运一案的誉王归来时,府中所有人都同他贺喜,说夏侍妾为王爷诞下一位小公子。

夏侍妾成了小公子的生母,而碧芜却成了乳娘。

为了孩子,碧芜不敢同夏侍妾作对,更不敢说出真相,能与孩子朝夕相处已是心满意足。后誉王妃苏氏入府,夏侍妾在此三月后故去,这个孩子便养在誉王妃名下,于永安二十六年封为世子。

后两年,誉王登基,世子入主东宫封为太子,柳碧芜伺候在侧,凭借太子乳母的身份,成了东宫的掌事姑姑。她本已做好了准备,这辈子再不出宫,就这样守着她的旭儿,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然而,成则十一年,年仅十六岁的太子薨逝,她也奉旨饮鸩酒陪葬。

她的旭儿死了,她伤心欲绝。

他是中毒而亡,教人害死的,她亲眼看到他的旭儿躺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嘴角淌血,双目紧闭,身边装着银耳汤的白玉瓷碗碎了一地,那是她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想起那令她心如刀绞的一幕,碧芜呼吸微滞,下意识将手覆在小腹上。

喜的是,还好,还来得及。

上天既给了她重新再来的一次机会,这一回,她决不能重蹈覆辙。

虽不知到底是何人谋害了她的旭儿,可碧芜知道,光是她家旭儿的太子身份,便注定了身侧危机四伏,若不想让他落得和前世一样的结局,那这一辈子他绝不能出生在誉王府。

她必须得逃!

碧芜踏进医馆,便见馆中一灰袍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忙于开方抓药,倏然瞥见她,朗笑着唤了她一声。

“张叔。”碧芜还记得张大夫,她方才对冷冬说的并非都是假话,她母亲芸娘生病时,多亏张大夫收留照顾,才能让她母亲多挨了一段时日,这份恩情她始终记在心里。

张大夫正在看诊,但还是抽闲问道:“碧芜,可是身子不适,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今日花神祭,我告了半日的假来凑凑热闹,顺便来看看张叔您。”碧芜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在馆中睃视了一圈,旋即勾唇笑了笑,“张叔您忙,不必管我,我站一会儿就走。”

张大夫本想说什么,可那厢病人催的急,他只得随便道了几句,又忙自个儿的事儿去了。

碧芜状似无聊地在医馆中踱步,半晌,趁着无人注意,转而掀帘入了后院,打开小门,拐进条偏僻的巷子,步履不停。

其实她也可以直接入了这条巷子,不必多此一举,弯弯绕绕,从医馆后门走。

可前世遭遇的种种令碧芜更加敏感多疑,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瞧。

她无依无靠,偌大的京城无一方安身之处,夏侍妾抓她易如反掌,碧芜甚至疑心夏侍妾专门安排了人跟着她,才至于前世她逃跑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抓了回来。

想要彻底摆脱誉王府,唯今之计,只有藏到夏侍妾的手够不到的地方。

换言之,要让自己成为她不敢动,不能动的人!

不知想到什么,碧芜秀眉微蹙。

上一世,她在深宫中呆了整整十一个春秋,所见所闻数不胜数,但她从来装聋作哑,低眉顺眼,以求保全自身,可唯有一事,她记挂在意了许多年,始终不能忘怀。

或许,可借此一搏……

一柱香后,安国公府,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