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副谨小慎微的作态,让萧贵妃想起了远在虞州的华瑶。
若缘与华瑶何其相似?她们的母族出身寒微。她们在皇宫里曲意奉承、忍辱负重,就像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只等着有朝一日突然发难,对敌人狠下死手——萧贵妃都想为她们赞叹一声了。
萧贵妃突然开口道:“可怜五公主这孩子的脸色都变了。五公主身体抱恙,才刚休养了一个多月吧?”
“回娘娘的话,”若缘答道,“儿臣的病,好了大半了。”
萧贵妃微微颔首:“那就好。你到底年轻,筋骨健朗,恢复得快。”
太后的眼角余光扫过一位嬷嬷。那嬷嬷站得笔直,神态一派端庄,声若洪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三公主殿下,请您四位明鉴,倘若奴才问出了差错,还请您四位金口指正。”
太后面无异色,嬷嬷才继续问:“陈国公的幼子卢彻,打从去年九月起,四处发放高利贷,牵连了数百户平民,奴才敢问五公主,您有没有听说过此事?”
若缘后背的汗毛直竖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道:“没。”
嬷嬷拍了一下手掌,宫女端来一份证物,呈递到若缘的面前。那嬷嬷又问:“五驸马卢腾,曾与卢彻签过契约、做过担保,人证物证俱全,如何抵赖的去?”
若缘尚未开口,卢腾急于辩白:“娘娘明鉴,儿臣万万不敢造次!儿臣全家上下向来知法守法,秉公为公,卢彻虽是我表弟,但我从不纵容他!我家的家训是‘清廉自守、刚正不阿’……”
萧贵妃叹了口气:“五驸马,你贵为皇族,你家是皇家,不是卢家,可别记错了。”
皇后也说:“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五驸马心里有什么话,当着家中长辈的面,但说无妨。这案子与皇族相关,是该有个说法。”
卢腾一口气讲完一段话:“卢彻说他要买宅子,找我借钱,我把自己的玉佩给了他,用作抵押,他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高利贷’三个字!我是五公主的丈夫,绝不敢损害公主的名誉!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从未插手过京城的高利贷……”
嬷嬷打断他的话:“你父母为何变卖家产?”
若缘急忙答道:“这是卢家的私事!”
嬷嬷道:“太后娘娘的面前,卢家没有私事。殿下,请恕奴婢多嘴,此案在民间广为人知,内阁不敢贸然参奏,还得先顾全您的体面,您不把事情讲清楚,太后娘娘如何为您做主?”
卢腾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娘娘明鉴!宫里发下来的例银,难以支持五公主的开销……”
“哦?”萧贵妃叹道,“所以卢家上下倾家荡产,只为供养五公主的吃穿用度?皇后娘娘,这么大的一件事,您此前可有耳闻?”
皇后面露怜惜之色,也惋叹道:“五公主的性子庄静内敛,凡事都闷在心里。倘若她早点把难处告诉本宫,本宫会从自己的例银里支取一些,助她度过一次难关。”
皇后还说:“去年户部的库存告罄,宫里的开支削减了一半,贵妃也是知道的。陛下一心为民,愿与朝臣、与百姓同舟共济,与日月同辉共明,实有照临之德。”
“陛下万岁万万岁!”卢腾捧了一句场,又说,“以陛下之圣明,必能体察儿臣之冤情!”
顾川柏微微皱了一下眉,卢腾恰巧瞥见了顾川柏的神态,就知道自己讲错了话,但他想改口也来不及了,萧贵妃接话道:“五驸马此言何意?难道你的冤情,唯有陛下能洞见吗?你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若缘代他请罪:“驸马出言无状,恳请娘娘原谅。”
“驸马是孝顺的孩子,本宫听得明白,”皇后转过话题,温声道,“此案不会积压太久,市井中将有些流言蜚语,你们听过了也就罢了,莫要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