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雨和罗绮相识多年。在他看来,罗绮一向爱美,一向惜命,他没料到她会慷慨赴死,死在烈火焚烧的破屋子里。
燕雨怔了片刻,冷不防一道冷光从旁边划过。
他“嗷”的大叫一声,原地起跳,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脚尖倒挂一根树枝,匆匆忙忙地避过杀招,才发觉自己的左臂血流不止。
“你下来,”华瑶仰头看他,“别挂在树上。”
燕雨道:“我流了好多血。”
华瑶打断他的话:“我看见了,你受伤了,快点下来,马上去找汤沃雪!片刻都别耽误。”
燕雨飞身下落:“殿下,那个何近朱……”
“别说废话!”华瑶极不耐烦,“快走!”
燕雨听令离开,华瑶仍然站在原地。
今夜的月亮很圆,明光遍地,华瑶在月光下打量一身僧袍的宏悟禅师,只见他手握禅杖,目色沉静一片,仿佛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石像。
几丈开外之处,僧人们提桶送水,忙得跑来跑去。华瑶的侍卫们也搭了一把手,帮忙扑灭火势。众人围作一团,站在坍塌的废墟四周,举着长棍,挑开灰烬,找出两具焦烂的尸身,这二位死者正是罗绮与何近朱。
“好可怜啊,”华瑶叹了口气,感慨道,“秋冬季节,天干物燥,这场大火,说来就来了。”
约莫一刻钟之前,宏悟禅师赶到此地,便见大火冲天,罗绮与何近朱紧密相连。任凭他武功如何高超,也无法从烈焰中拖出二人,他便立在屋外,默诵经文。
自始至终,他未看华瑶一眼。
他的徒弟观逸开口道:“师父?”
华瑶转过剑柄,上前一步,距离观逸更近:“别打扰你师父了。你师父慈悲为怀,见了这般惨状,肯定要超度亡魂……”
观逸没等她说完,便问:“华小瑶施主,请恕小僧冒犯,今夜这场大火,来得蹊跷,您似乎一直站在这间院子里,眼看着火势渐渐旺盛……”
“你不要血口喷人,”华瑶理直气壮道,“我也只是恰好路过!”
观逸一时语塞。
华瑶振振有词:“与其怀疑我,不如怀疑死者的险恶用心。他追杀我多日,恨不得扒我的皮、喝我的血,就连我的亲人都被他虐杀了。若不是宏悟禅师仗义相助,我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观逸明知她满嘴花言巧语,又忍不住相信她的自述。
华瑶的嗓音变得更轻,仿佛在讲悄悄话:“像他这种恶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坏事都敢做,死了活该。”
“万物有灵,”观逸劝告道,“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赖活。”
华瑶双目定定地注视他片刻,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他还没出声,她极淡地笑了一下:“看来你真不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