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潇道:“我何曾待你冷淡。”
华瑶点了点头:“确实, 你待我热情似火。”
她就像胆大包天的登徒子,直接把谢云潇推倒在床榻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他的唇色也很好看。她认真地赏鉴一会儿, 又有点馋了,悄悄地说:“普天之下的绝色, 同你相比,都稍显逊色。”还想再亲他一口, 他忽然反压住她,提醒道:“别忘了你的正事。”
华瑶心念转得极快:“我确实很忙。明日寅时,你叫我起床。”
她抓起那一沓信件,一目十行地飞速浏览,边看边说:“奇怪,岳扶疏重伤卧床,讲几句话都费劲,肯定看不了这么长的一封信。既然他猜到了我会追杀他, 他何必随身携带密信?难道是为了坑我?”
她感慨道:“好他个岳扶疏, 一肚子坏水。”
谢云潇道:“岳扶疏与何近朱一文一武、一明一暗,欲置你于死地,也许何近朱接到了皇帝的密令, 正如你奉命暗杀晋明。”
“比起我自己, 我更担心你,”华瑶趴在他的身上,指尖探入他衣襟内画圈, “你和我一起杀了晋明,皇帝对你的恨意更深了一层。皇帝杀我之前, 肯定要先杀了你,你心里害怕吗?”
谢云潇道:“我并不怕死。”
华瑶道:“嗯。”
他极轻声道:“但我舍不得你。”
华瑶怔了一怔:“你偷学我的甜言蜜语。”
他笑了:“就当我是在学你吧。”
奇怪, 华瑶从前也不是没见他笑过,只这一次,她心跳猛地加快,心底蓦地涌现诸多杂绪。
华瑶坐起身来,又被谢云潇按倒在床上,抱得更紧。她甚觉惬意,仿佛被一阵暖风缭绕,四肢百骸都运化开了。这一夜她没有小鹦鹉枕,也在他的怀抱中睡得很舒服。
但她的梦里全是岳扶疏、何近朱、皇帝、皇后这一群心狠手辣的人。她在梦中大开杀戒,杀得满目通红,宫道上鲜血淋漓,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她从中窥见了凌泉、戚归禾、左良沛的死状,神思恍惚起来,忽听一人喊她:“卿卿,卿卿?”
华瑶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微弱的一抹烛光,把谢云潇的身影投在了床榻上。华瑶盯着他的影子,问他:“刚才你叫我了吗?”
“寅时了,”他道,“你要起床么?”
华瑶一下子爬起来,只留了两个暗卫看守岳扶疏,便带领剩余一众侍卫离开了寺庙。
天还没亮,日光朦朦胧胧,如烟似雾地笼罩着山头。
山海县连绵的屋舍农田,交织一片,从山谷间延长,铺展到天边。这群山环抱的景象,在朝日初升的时候,最为壮阔。华瑶眺望多时,还没等到天色破晓,便觉一股浓烈的杀气渐渐逼近。她瞬间拔剑,疾速后退,边跑边喊:“众人听令,跟我撤退!切勿恋战,立即返回寺庙!”
“出什么事了?”燕雨紧跟着华瑶,“三虎寨的劫匪来了吗?”
燕雨举目四望,没见着劫匪,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窄袖短襟的衣裳,以黑巾蒙面,手握一把镶环银刀,刀上血痕尚未干透。不知为何,燕雨直觉那把长刀沾过凌泉的血。
“何近朱?”燕雨试探道,“他是何近朱?”
“是他!”华瑶大声咒骂道:“何近朱!你三番四次偷袭我,下贱至极!”
何近朱毫不理会华瑶的怒火。他大手一挥,长刀上的银环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另外七个黑衣人当场乍现,从四面八方包抄华瑶的退路。
华瑶仗着自己轻功高强,就在半空中飘来飞去,匆忙地躲避何近朱的杀招。她看清了何近朱一共带来了四十四位镇抚司高手,其中七位的身手与何近朱如出一辙,他们八人一同进攻华瑶,就好像同一个人分出了八道残影,让她目不暇接,慌不择路,比羌羯之乱更难对付。
华瑶在皇宫长大。她自幼所学的武功,皆由宫廷武官传授,何近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招式,专攻她的破绽之处。她不跟何近朱交手,只顾逃命。谢云潇挥剑为她断后,须臾间斩杀了两名镇抚司高手,何近朱那一行人就不再追击华瑶,转而合力围攻谢云潇。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何近朱站在一块山石之上。他看谢云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握刀在手,一跃而下。
刀光剑光倒映在险峻的峭壁上,何近朱震响刀背银环,率领众人夹攻谢云潇,奈何谢云潇的身影闪得太快,纵使何近朱有八双眼睛,也跟不上谢云潇的轻功。
何近朱大笑一声,下令道:“好功夫!兄弟们,给他设阵!”
何近朱的声音雄浑有力,华瑶远远听见只言片语,跑得更急了。她一路狂奔到一座山包上,此处埋藏着许多炸药——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与谢云潇应该一起把何近朱引过来,炸他个稀巴烂,但谢云潇已被何近朱的阵法拖住。他们正在缠斗之中,谢云潇以一敌八,无暇兼顾。正当华瑶苦思冥想之际,她瞧见谢云潇的脖颈被何近朱的刀锋划出一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