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雨插话道:“我也不是傻子。”
华瑶冷冷地扫他一眼,他的额头又淌下一滴汗。
自从华瑶凶狠地把晋明大卸八块之后,燕雨看她的眼神就多了畏惧。他们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华瑶更怀疑他打算尽快逃跑。他若是跑了,她只能亲手杀了他,总好过他被她的仇敌抓去,□□至死。
燕雨察觉她的杀意,心跳手颤,几近窒息。
华瑶十分温柔体贴地帮他提了提被子,亲切和蔼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傻瓜,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主子了。”她叹了口气:“先前我还想放你走,可现在呢?事到如今,我该把实话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和燕雨自小一同长大。但她说话时,全然没念一丝旧情。
燕雨睁大一双眼,骇然而不敢置信道:“我就非得伺候你一辈子吗?我……也想过普通人的日子。”
华瑶饶有兴致:“普通人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人不能贪心,”燕雨摇头,“有老婆就行,孩子无所谓。”
华瑶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宁愿放齐风走,也不会放你走。”
齐风和燕雨双双震惊,异口同声道:“为何?”
屋子里的炭炉烧得劈啪作响,华瑶异常平静道:“待我来日登基,你成了平民,没人管住你这张嘴,你肯定会在民间编排我。君王的名声何其重要?我在京城伏低做小这么多年,若被你一朝毁了……”她的金钗略微陷进他的皮肤,他打了个寒颤,又听她喃喃自语:“你说我能饶得了你吗?”
燕雨的神思但余一片空白:“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办?”他残存的一丝理性迫使他开口道:“行行好,别杀我,就算你要我侍寝……”
华瑶诧异地歪了一下头,燕雨长舒一口气:“那是不可能的。”
华瑶的笑声极为悦耳动听:“放心吧,我对你绝无一丝半点的非分之想。只是呢,你也知道,打从我们离开京城,皇帝就派了暗卫一路跟踪。所幸谢云潇听力绝佳,暗卫不敢追得太近。我另派一队人马乔装改扮,勉强算是蒙混过关了,但也混不了太久。虞州官府一旦查清了风雨楼之案,对于我们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燕雨皱紧眉头,道:“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你誓死效忠,”华瑶直视他的双目,“若你足够尽心尽力,待我大业告成,我会给你一笔钱,放你远走高飞。”
燕雨被她说动了,忍不住问:“您的大业,何时搞成?”
“快了,”华瑶随口道,“再过几年,就凭你这个英俊长相,也不愁没姑娘要你。”
燕雨抿唇不语。
华瑶毫不避讳地说:“如今我羽翼未丰,而你是千里挑一的高手,齐风是万中无一的剑客,你若走了,齐风心境不稳,我一下损失两个人,岂不是亏大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毕生所愿,便是废除贱籍、改革旧制、振兴五湖四海的商路……顺我者昌,拦我者死。”
齐风更深地弯腰,执意道:“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这句话他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发自肺腑,此生最体面的归宿便是为她战死,即便她心里计较的唯有利益得失和社稷兴衰。
*
清晨鸟雀啼鸣,叽叽喳喳,喧闹乱耳。
纷繁的杂音一股一股地灌进岳扶疏的脑中,他的四肢百骸都被巨痛吞噬了,每一次吐息都伴随着刀割剑劈般的疼楚。他身在劫中,大劫难逃,犹记得晋明唤他:“岳扶疏,你来,瞧瞧这个……”
晋明,晋明,高阳晋明,他是岳扶疏的主公,但他早就死了,死了好几天了。
岳扶疏无疑是无能无才的庸臣,几次三番地献错了计策。那日他和晋明在风雨楼用膳,他不该懈怠,忘记查探四周的情势,忽略了埋伏在此的一帮凶徒……他心头盈满怨苦,喉咙涌溢□□,左眼一霎睁开,对上了赵惟成瞪直的右眼,他道:“你是谁?”
赵惟成自报家门,岳扶疏道:“赵大人,久仰。”
赵惟成道:“你认得我?”
岳扶疏道:“是,我曾在京城……”
赵惟成静候下文,只听岳扶疏道:“做过生意。”
岳扶疏的半张脸漆黑焦烂,恰如赵惟成一般,他也仅是一介半盲人了。晋明遇袭那日,岳扶疏跟着掌柜逃到了地窖里。而后风雨楼起火,浓烟呛满了地窖,那风雨楼的掌柜、跑堂急忙逃了出来,还有一群江湖草莽混在其中,众人推搡、扭打、撕扯谩骂,丑态毕现,岳扶疏被落在了最后面,他也是唯一一位活下来的晋明的近臣。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为晋明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