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身后久久没有声音。
回头一看,胖子大惊。
简云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画舫内部,踏着船帆轻轻向上一跃,就跳到了对面花架的底部。
他的手上还拿着捧花。
胖子懵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一分钟前。”林福雪摇头说:“还让我们等你的号令,你刚刚都看呆了。”
胖子尴尬挽尊说:“那么漂亮的尾巴,我多看两眼咋了。”
咔咔——
咔咔——
简云台顺利爬到了花架侧面,又沿着花架突出来的船镐,站了起来。
像是走独木桥一般,他朝着花苞走去,粉红色的轻纱随风而动,花瓣随风扬起。
“快来。”蔷薇无声地催促着。
简云台刚要迈步,花架底端突然剧烈的一颤,伴随着轰隆隆的震响,所有人原本看着九重澜,闻声又齐刷刷看了过来。
“他是假的鲛人!他是假冒的鲛人!”大公爵乘上了新的画舫,指挥船长撞击花架。花架晃动不止,简云台同样摇摇欲坠。
能感觉到无数视线高度凝聚到自己的背上,简云台额间出现隐隐冷汗。
鲛人族能够分辨真假。
若是当场被戳穿,任务三就完了。
不——不止任务三要完,蔷薇女王的处境也要跟着一起完蛋。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失信于人民,可想而知蔷薇的下场。
届时玩家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简云台深感巨大的压力,脑海里飞速搜刮各式各样的解决办法。
要不直接杀死大公爵吧?
不,不行。
大公爵是主要剧情NPC,剧情还没走完,现在还不能杀他。
而且想杀也不能当众杀。
要不……要不嘴硬装鲛人?
不行,这个办法太蠢了!
哗啦!哗啦!汹涌的水流声越来越远,简云台暗暗松下一口气。
还好九重澜不管闲事,他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大公爵在底下逼逼赖赖。
最接近于神明的鲛人嘛,一门心思只想供奉海神珠,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正当简云台这样想的时候,大公爵一不做二不休,他已经不管事后会不会被民众百般讨伐了,夺过船舵猛地调转方向盘。
再一次撞上了花架。
“啊!”蔷薇花容失色,重重地摔在一旁的花架上,火红色的裙摆都被扯碎了。
简云台同样从高空坠落。
身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成了。”大公爵眼神猛地一亮,只要简云台摔在水中,露出他那条假冒的鲛人尾。鲛人族定会排除异己,当众戳穿!
蔷薇事后算账又如何?只怕真正到了‘事后’,蔷薇只会自身难保。
然而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在民众们震惊又茫然的视线之中,一簇又一簇的水流向上涌起,组成螺旋的形状。它们团团围绕着简云台,又有水流顶起了遗落在潮水中的船镐。
支撑着简云台悬浮在空中。
“这是操控水的能力……”简云台第一反应是玩家,也许这次副本里有水系变异的人祟玩家,顺手搭救了他一把。
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玩家。
简云台整个人都被包裹在碧蓝色的水球之中,碧波荡漾之外,能够看见巨大的、宛如莲花一般的鲛人尾缓慢从空中划过,一切就像是慢镜头一般,将视线也染成银紫色。
他听见了喧哗声。
远方有无数老人隔着海中阁楼跪下,眼眶通红又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海神悲悯众生,九重澜继承了海神的遗志。”有人高声大喊:“他救了王夫!”
简云台站起身,迟疑地伸出手。
素白的指尖前伸,轻轻触碰了一下环绕着他的碧波水圈。哗啦!一声清脆响声,就像是针扎破了气球一般,水圈迸裂。
所有遮挡着视线的东西都没有了,简云台抬眼一看,猛地与一双清冷的眸对视上。
就像那日在深海宫殿一般,当时隔着无数璀璨的鲛人泪,以及具有致幻效果的红珊瑚。现今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宛如山海皆可平,九重澜一如简云台梦中那般矜贵。
那真的是个梦吗?
简云台心中不禁有些怀疑。
梦中,九重澜被锁链重重困住,一双清冷矜贵的眼全无理智,充斥着戾气。而现在,这双眼更接近于断情绝爱后的漠然。
在两人久久对视之时,管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撑着船靠近,又添油加醋地控诉般大叫:“您好心救他,他却假冒鲛人族招摇撞骗!善良的民众全都被他给骗了,请您一定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呸,还不死心!”胖子气到脸色涨红。
一旁的林福雪担忧盯着不慎摔倒的蔷薇,皱眉说:“糟了。九重澜肯定会点出简云台身份存疑,后面的剧情会乱套的。”
胖子一听,也跟着着急起来。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九重澜甚至都没有看管家一眼。银紫色的鲛人尾微微扬起,身形前倾探出手来。
冷白色的掌心朝上,像是在邀请他。
简云台愣住了。
“你认识我?”他迟疑问。
九重澜并没有开口,只是眼眶微微发红,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他。像是在热切又隐忍的,十分珍惜端详着他的面容。
一只无形的大手缓慢地抹去记忆中的尘埃,掩盖在岁月长河中的少年重新鲜活。
僵持了大约十秒钟左右。
九重澜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更没有放下手的意思。简云台无奈搭上了他的手掌,入手是细腻的凉意,仿若握冰般。
还不等他好好感受这凉到骨髓之中的温度,九重澜突然轻轻一拉。
面前顿时一片天旋地转,简云台身形后仰,启唇尚未来得及出声,腰腹边就覆上来一只坚硬有力的手臂。
将他猛地向上一带。
——乘风而起,扶摇而上九万里。
不知道写这句诗句的人是什么心境,反正简云台是彻底麻了。他不恐高,但任何人被毫无预兆拽到千米高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惊吓,他不禁紧紧拽住身旁人的白发。
“你……”近距离接触这位传说中的凶鲛,比梦中还要来得真实。
简云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两眼一黑说:“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我下去!”
不是吧?不是吧!
他只不过是冒充一下鲛人而已,九重澜至于这么生气吗?!
碧波水流之下,无数鲛人欢喜雀跃地扔高花环,像踢毽子一般甩尾相互传击着花环。他们吟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又绕着冲天而起的水流柱边嬉闹。
方才还指证简云台的管家顿时傻眼了,他一转头,正好对上了一脸菜色的大公爵。
哗哗!哗哗!鲛人甩尾,不断有冰凉的水花,像是巨大的水巴掌般砸到他们的身上,画舫与船再一次被掀翻。
大公爵与管家刚挤干身上的衣物,转眼之间又一次成了倒霉的落汤鸡。
“他不是我的私生子吗?!”大公爵愤怒问。
管家吓得脸色青.白:“对、对啊……”
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蔷薇一看这情形,愣是撕碎裙摆又打乱头饰爬了起来,欲泣欲诉哽咽道:“大公爵阁下,您有什么不满意冲着我来便好,为什么要冲撞我的王夫呢?今日若不是九重澜大人作证,王夫的声誉何在?!”
民众们看见尊贵的女王陛下如此‘狼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看向大公爵。
“恶毒!”“冥顽不灵!”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又蠢又坏!”
大公爵目光隐露崩溃:“…………”
救命——简云台的的确确不是鲛人啊!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民众怜香惜玉,沧笙怜香惜玉……这就算了,怎么连传言之中的凶鲛九重澜也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
到底是这些人疯了,还是他疯了!
另一边。
上空之中,简云台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紧紧抓住九重澜的白发。
往日在鲛人族眼中清高孤傲的始祖大人,被生生扯着发尾竟丝毫不恼。
他遥遥一指,“看。”
“看、看什么?”简云台紧抱捧花,入眼是一片汪洋大海,碧波与蓝天交相辉映。
美极了。
但他有点晕高,只想下去。
不等简云台开口说话,面前男人浅浅垂下眼睫,白色的眼睫在他的眸上微颤着,连带着他所说出似乎都带着颤意。
“当年……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说我们还会遇见。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如约来接你回家了。”
“???”
简云台友善提醒:“我们好像不认识。”
“只是你还不认识我。”
九重澜弯唇轻笑,满眼的清高与矜贵宛如化作粉末,融入了他浅色的眸中。
顿了顿,他继续说:“曾经你托付给我的两件事,如今我都做到了。千年以来我一直供奉着海神珠,将他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至于这第二件事……”
九重澜指了指王国中的鲛人们。
“海神死后所有的鲛人都断情绝爱,智者永不坠入爱河。这千年以来我都在追随着你的步伐——像你一样,我一直都严以律己,并且严苛地待他们。”
说到这里,九重澜话语声一顿,疑惑地垂下眼帘问:“这是什么?”
他看向了简云台的怀中。
“订婚用的捧花。”简云台如实回答,“我还没来得及抛出去。”
九重澜轻轻眨了眨眼睛,身后的白发随风扬起,在灿金色的阳光中微漾。
鲛人的声音无一例外,极其动听,宛若碎玉相击。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九重澜瞳孔微缩,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愣涩。
“你、你和别人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骗子》《像你一样》
简大胆:智者永不入爱河,都别谈恋爱
小结巴:好好好
相逢后——
简大胆:订婚捧花!新鲜的热乎的要吗?
小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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