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听着,心下稍宽。她在燕春楼时,行事相当小心,每次出门都挑好时机,且会特意装扮遮掩一番。眉姨没见过她穿夜行衣的模样,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大约是觉得你的身世平常,赵大人忽然换了个话题,问我听没听说过淳县。”眉姨皱着眉道。
秦婉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若没记错,淳县是你家乡。”
“是,我也是这样回答的。赵大人便问,你有没有向我打听过淳县,尤其是——五年前那场水灾。”
秦婉掐住手心,感觉额角突突直跳。
赵鸿善果然在怀疑她。他问得这样明显,显然是已经察觉到她在暗查当年之事。
秦婉抿了抿唇:“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眉姨却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握住她的手,有些不安道:“玲珑,先前你问我淳县的事,我便觉得有些奇怪,如今赵大人也问起这事。”
“难道当年的水灾,有什么隐情么?”
秦婉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愣。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扯了个借口:“我有位许久未见的朋友,也是淳县人,我打听水灾之事,是为了找他。至于赵大人为何问起,我就不得而知了。”
眉姨听着这话,微有些发怔:“这样么……是我疏忽了,竟不知你还有朋友在那里。人可找到了?”
秦婉摇了摇头,没再接话。
刚刚那一瞬间,她其实想了很多,也不是没想过将内情告诉眉姨。毕竟眉姨是亲历者,想要知道真相无可厚非。
但她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决定保密,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一是怕消息泄露,二是怕眉姨知道太多,反而惹来麻烦。
见秦婉低头沉默,眉姨以为自己触到了对方伤心事,赶忙道:“吉人自有天相,总有一天能找到的。你不用担心,赵大人那里,我也没告诉他。”
“嗯?”秦婉有些意外,“你没跟他说,我打听过淳县的事?”
“没有。”眉姨摇头道:“我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怕说错话给你惹麻烦,便说你从未问过淳县的事,也不知道我来自那里。”
秦婉默了默,轻握了一下眉姨的手:“多谢。”
“别这么客气。”眉姨说着,又仔细想了一阵,才道:“其他的赵大人没问,我也没多说。我担心他对你不利,一回燕春楼便来找你了。”
“此事我知道了,容我再想一想。”秦婉宽慰着眉姨,又与她寒暄几句,便送她回去休息。
眉姨离开以后,厅堂只剩下秦婉跟沈羡之。她看了眼沈羡之,无奈地摊了摊手:“被盯上了。”
沈羡之刚才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听见这话,不由得抬眼看她:“你倒是轻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婉语气从容,甚至有些戏谑:“更何况,这也不见得是坏事。”
沈羡之听懂了她的意思,嗤了一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
秦婉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
她刚刚就想明白了,他们手上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赵鸿善有错,却很难定义他错到什么程度。
有些错需要满门抄斩,有些错需要革职查办,而有些错,则只要低头道个歉——显然,如果他们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此事最终便很有可能不了了之。
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他们要彻底让赵鸿善认罪,便必须要找到更多证据,必须要找到更多人的支持。
而这种情况下,赵鸿善怀疑她,并不见得是坏事。只要赵鸿善开始怀疑,就一定会有所行动;而只要他开始行动,就势必会露出破绽。
老话说得好,不做不错,多做多错。等他露出破绽的时候,就是清算的时候了。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提心吊胆,倒不如因势利导,想办法转危为安。”秦婉神色淡然。
她向来便是如此,从不会在焦虑和担心上浪费太多时间。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始终保持豁达和乐观。
沈羡之打量着她,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那当然。”秦婉扬声道,“我打赌,赵鸿善很快便会有动作。”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头去看,便见苏泽匆匆走了进来,边走还边道:“羡之,你说这赵鸿善怎么回事!”
秦婉听见这话,扬起下巴,得意地看向沈羡之,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羡之轻笑了一声,转头问苏泽:“他怎么你了,让你气成这样?”
苏泽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喝了两口水,气恼道:“那赵鸿善说,金发塔以前塌过,再次修建保不准会重蹈覆辙,让我务必办好奠基仪式。你说说,他这什么话!”
秦婉听了这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这话确实无礼得很,哪有还没开始动工,就说要重蹈覆辙的。”
苏泽这才看见秦婉,眼睛亮了一亮。听见她这话,又不住地点头:“是吧,玲珑姑娘也觉得不吉利。真是晦气,摊上这么个人。”
沈羡之瞥了他一眼,“你与他并不交好,为何突然跟你说这些?”
“谁知道。”苏泽气呼呼道,“大概是因为我顶了丁诚的位置,要动工金发塔了,所以他觉得不舒服吧。”
“金发塔要动工了?”秦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什么时候?”
“后日。”苏泽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继续道:“钦天监给了日子,说后日适合动土。”
“这么快?”秦婉有些意外,“那赵鸿善还说什么了么?”
“说起来奇怪。”苏泽不解道,“不知怎么回事,他对这次奠基仪式极为关心,还说要送一份大礼给我,当真是莫名其妙。”
秦婉听到这话,不由得看向沈羡之,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