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先生皱了皱眉,又问道:“那姑娘睡眠如何?”
秦婉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心虚,犹豫了一瞬才道:“每晚大约睡四五个时辰,不知算不算好。”
自然是不算好,这话不用大夫回答,连她自己都知道。但这几年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她实在没办法安安稳稳进入梦乡。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起身对沈羡之道:“小侯爷,这位姑娘长年风餐露宿,落下了一些病根。所幸有习武的底子,并不算严重,调养一段时间便当无碍。”
沈羡之听着这话,脸色微沉,“她先前受过不少伤,恐怕没有好全,还请老先生再仔细看看。”
听着两人的对话,秦婉愣了一愣。
沈羡之是......怎么知道的?
孙老先生摇了摇头,“那些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根本。待老夫开几副方子,好生调养便可。”
沈羡之这才稍松了脸色,颔首道:“那便多谢孙老先生。”
秦婉怔怔地看着孙老先生离去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沈羡之找来大夫,不是为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烫伤,而是为了帮自己调养身体。可自己从未说过过去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印象里,自己从未说过往昔的事,只在进入赵府书房前打趣过一句,“以前比这严重多了。”
就因为这个?他专程将大夫请来侯府,就只是为了这个?
秦婉默了默,心下情绪难明。
孙老先生已经离开,书房里霎时安静下来。秦婉低着头想心事,眼前忽然出现一只金疮药。
“太医院的,听说有用。”
秦婉不用抬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她默了默,握住手腕摇了摇头:“不碍事,过几天便好了。”
“你真是好生奇怪。”沈羡之靠在墙上,抱臂打量着她道:“你们女孩子,不都很怕身上留疤么?怎么到你这儿,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秦婉抿了抿唇,别开脸道:“本来就无所谓。一条疤而已,能有什么影响?”
沈羡之看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随后,他伸出手道:“拿来。”
秦婉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拿什么?”
“还能有什么?”沈羡之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手受了伤,脑子也受伤了?”
“.......”秦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却并没有动作。沈羡之等了一会儿,终于像失去耐心似的,一把将她烫伤的右手捞了出来。
!!
秦婉心下猛地一惊,下意识便想将手抽回来,却听见沈羡之声音微冷:“别动。”
她浑身僵硬,只好坐在原地,任由沈羡之帮她在手腕处上药。
药膏凉而顺滑,随着微凉的指尖,在她烫伤的位置化开,有种舒爽的感觉。手腕处原先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也顺着这药膏而渐渐平息了下去。
秦婉指尖抓着衣裙,默默别开了脸,心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自从家中出事,她再没有看过大夫,有些小伤小痛,也只是请青姑帮忙处理一下,便任由它自行愈合。
刚开始,她也会介意,可每当这时,她就会在心下痛斥自己:一条疤而已,跟那些失去的人相比,算得了什么?
于是渐渐的,她也便习惯了。受点伤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可今晚沈羡之突然请来了大夫,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努力掩饰的那些过往,都在那微凉的药膏里,被化开,被融解。
秦婉闭了闭眼,心下难安。沈羡之却忽然开口:“孙老先生是自己人,信得过。”
秦婉心下微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好应道:“......嗯。”
沈羡之默了默,又道:“侯府戒备森严,你大可放心。”
“......嗯。”
沈羡之打量了她一眼,没再继续接话,只仔细帮她在手腕处上药,又解开一卷细布,替她将受伤的位置包好。
秦婉闭着眼,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动静,心下忽然有种感觉:沈羡之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手腕终于被松开。秦婉这才睁开眼,心里也松了口气。
沈羡之将金疮药盖好,连带着那卷细布,一起递给她:“这药须每日换一次,大约三五天便能好。”
秦婉没再拒绝,应声接过,余光掠过手腕处的包扎,心下剧烈地跳了跳。
她捂着手腕,垂头对沈羡之道了声谢,转身便向书房门外逃去。
她浪迹江湖五年多,躲过刀光剑影,见过打打杀杀,也早就对那些人心向背、虚与委蛇的场面见怪不怪。
可唯有今日,她却手足无措。她告诉自己,沈羡之在小题大作,在故弄玄虚,在故意试探。她不是一个习惯逃跑的人,此刻却只想逃开。
可她的脚步刚迈出书房的门,却忽然听见身后低低的声音:
“你就不想知道,侯府和工部,到底什么关系么?”
第40章 真实身份
秦婉听到这话,霎时顿住了脚步。
先前在席间,赵鸿善问的那句话,一直梗在她心里。侯府和工部,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赵鸿善会觉得,侯府和她爹,交往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