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楼梯,快速扫了一眼。这二楼是“田”字型格局,两边各有两间包厢。其它几间房的确都关着门,只有最角落的那一间还开着。
秦婉谢过掌柜,刚一进包厢,便立刻锁上了门。
这间包厢在街巷另一面,位置是偏了些,胜在十分清幽。秦婉打量了一眼,窗外是一片茂密繁荣的参天古树,直连着另一边的包厢,凭秦婉的轻功,翻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她对这格局很是满意,正想着先去哪个包厢探探,隔壁忽然传来了声音。
她动作一顿,迅速趴在墙上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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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找道士买了什么?”
沈羡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闲闲地问道。
那工匠坐在昂贵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衣角,局促不安地看着眼前之人。
“小的......小的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沈羡之头也不抬,微微品了口茶,看起来很有耐心的样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小的是个工匠,又怎会找什么道士......”
沈羡之扫了他一眼,向吴安招了招手,吴安便拿着一样东西,走到了他面前。
“认得这个么?”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浑身瞬间一僵,随即立刻转过头去,像看到什么灾星似的,不肯再看那东西一眼。
那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想开口否认,却听见对面那人语气冷冷:
“事不过三,你还剩最后一次机会。”沈羡之抬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却散发出冷咧的气场,“想好了再说。”
大概是被这气场所震慑,那人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低下了头,声音比蚊子还轻:“这.....这是我买的,但我发誓,我没想用它害人。”
“那你想用它干什么?”
“保命呗。”那人缩了缩脖子,像是想到什么很害怕的事情,小声说道:“大人,你听说过金发塔么?”
沈羡之目光瞬间一凛,随即又恢复了往日闲散的样子,“说下去。”
“那金发塔五年前就开始造了,听说本来是要供奉什么......死去太后的头发。死人头发有什么好供的?这事儿听起来就邪乎,谁知道那塔更加邪乎。”
“那塔从动工开始就各种不顺,一会儿下暴雨,一会儿石料有问题,反正就是各种邪门儿,就跟......就跟有人故意作对似的。所以那会儿就有人说......”
那人说到这里,突然抿了抿唇,像是不愿再继续讲下去。沈羡之扫了他一眼,他才不得不继续开口:
“就有人说,这是惊扰了地下的神仙,遭报应勒。要有人当‘桩子’,垫在底下,这塔才能成事。”
桩子?
沈羡之脸色沉了下来。
吴安则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木头小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人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大人呐,我们干活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愿意搭条命进去?有好些伙计听说这事儿,都不肯上工了,谁知道那些管事的丧天良啊......”
“他们看没人乐意当这个‘桩子’,就......就把一个老老实实干活的伙计......给推下去了啊!真是太没人性了.......”
那人长吁短叹,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摇头,语气十分心痛。“可怜那伙计,家里遭了灾,无依无靠的,听说还有个妹妹等他养活,所以每天都去上工,谁知道结果会这样。”
沈羡之默了一默,目光沉沉道:“这既然是五年前的事,你为何最近才找道士?”
“我也不想,谁愿意费那钱。”那人很无奈地说道,“可我听说,那些当官的在抓工匠,要重修金发塔。所以我就找了个道士,花钱消灾嘛。”
那人努了努嘴,“喏,就是这个东西,但我实在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渗人……”
沈羡之盯着眼前这人,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这人看着不像说谎,“打生桩”的说法他也曾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竟有人胆大包天,敢如此草菅人命。
“当年被推下去那人,你可知道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做工的,来来去去很正常,凑到了就聊几句,散了也就散了。那塔后来不是倒了么?要我说,这就是遭报应了,为了几根头发弄死个人,这叫个什么道理?”
那人说着,忽然想像起什么似的,“对了,那人好像写过一封信,说是要写给她妹妹。因为他不识字嘛,还专门去请了个书生,被人笑话了很久来着。”
“那信在哪儿?”
“这个我知道,在......
他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
吴安立刻塞住他的嘴,将他带进隔间,随后迅速翻出窗外,伸手便要去抓那道黑影。
那黑影反应很快,见屋内没了声响,转身便要离开。吴安眼疾手快,长剑遥遥一劈,将挡在那黑影前的一片树枝猛地劈下。
那黑影足尖轻点,正想在那树枝上借力,谁料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猝不及防便向地面坠去。
电光火石间,沈羡之突然出现,单手随意一捞,便将那团黑影牢牢抓住。
紧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手下那错愕又愣神的人,悠悠说道:
“玲珑姑娘,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