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碗勺放下,犹豫了一瞬,走到砚台边,细心研起了磨。皇上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待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墨汁很快就磨好了,皇后行礼告退。走到门边时,脚步停了一停,随后又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良久,才有人重重叹了口气。
宫门已经关闭,陈公公引着沈羡之,朝侧门走去。
守门之人早已打好招呼,见陈公公带了人来,没多盘问便将门打开。
沈羡之微微点头示意,正要离开,那陈公公忽然说道:“许久不见沈侯,不知他近日可好?”
沈羡之脚步一顿,“还好。”
“那便好,小侯爷若是方便,替咱家向侯爷问个好。”陈公公脸上始终挂着笑,听起来客气又周道。
沈羡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多谢公公关心。”
“路不好走,小侯爷千万当心。”陈公公提着烛灯,躬身将出宫的路照亮。
沈羡之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走出了宫门。
吴安早已等在门外。
“侯爷,有消息了。”
“人在哪儿?”
“盛京城西郊。”吴安言简意赅,“五年前曾是工匠,不知为何离开了这行,如今靠做短工谋生。”
沈羡之沉思了一瞬,“将人带到天香阁,本侯要亲自问。”
“是。”吴安抱了一拳,“属下这便去办,必定将痕迹清理干净。”
“用不着。”沈羡之回道,语气有些懒散,“清理干净了,别人还怎么往下查?”
吴安愣了一愣,有些不解道:“侯爷的意思是……”
沈羡之微微一笑,眼神有种猎人的敏锐和势在必得。
“留下些痕迹,让那些尾巴,一并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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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离开黑巷,心事重重地回了燕春楼。
这次她没从窗户翻进去,借着去丁府表演的理由,进了燕春楼正门。
她想起青姑说的“打生桩”一事,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向房间走去。
“玲珑?”
有人喊了她几声,秦婉一路想着心事,自动屏蔽了外面的声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看你恹恹不乐的样子,怎么了?”
秦婉一抬头,便见眉姨正担忧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神色却并不似从前那般开心。眉姨打量了她一眼,牵着她走向二楼房间。
“若是有人欺负你,跟眉姨说便是,眉姨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燕春楼的姑娘,总归还是罩得住。”
眉姨一边说着,一边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好。
秦婉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不由得轻轻笑道:“多谢眉姨。”
“谢什么,都是苦过来的,相互帮着是应该的。”眉姨拉着她上下打量,“在丁府受欺负了么?”
秦婉摇了摇头,怕提起今日种种会让眉姨担心,便岔开话题道:“眉姨,你当年是怎么想到开燕春楼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眉姨笑道,“一转眼,都好几年过去了。”
“那时候啊,我老家发了大水,把房子和田地全淹了,我哥哥便带着我,到处讨生活。后来……我们俩走散了,我没地方去,讨着讨着便到这盛京来了。”
“眉姨有个哥哥?”秦婉有些意外,“以前没听你提过。”
眉姨低下头,眼神里情绪难名,“是啊,几年前走散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茫茫人海,跟大海捞针似的,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
“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一定会重逢的。”秦婉不擅长安慰人,说了这一句便沉默了。
她想了想,这是人家伤心事,不好继续聊下去,便转而问道:“那你是怎么想到,要开燕春楼的?”
“这个啊。”眉姨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笑着说道:“当时我在路边,有个道士给我算了一卦,非要说我以后会成为老板娘。”
眉姨说着,笑了起来,“我当时不信,但心里又被这话撩了起来,觉得说不定真能成事。结果后来,我真将燕春楼开了起来。”
“现在想来,人呐,大概还是要有信念才行,有信念才能成事。”
秦婉听着这话,不知怎的,竟想到了自己。
自己不也是凭着一腔信念,才支撑到现在么?
朝廷说她父亲贪赃枉法,说她父亲因为一己私利,坑害了无数百姓,说她父亲是大奸臣,是国之腐蛆。
但她却始终相信,父亲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