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住你自己的这张嘴,否则我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卢七娘跌倒在地上,捂脸痛哭。
而车里的沈漪漪睡得正香,自是不知外头发生的这一切。
*
云霞院隔壁的宅落,郑婉莹正在房中打络子,婢女走进来,低声对她耳语几句。
郑婉莹冷笑一声。
这卢七娘,当真是没半分脑子。
她不过是让两个要好的贵女在她背后念叨齐王世子携着一女子骑马去了他在此处的私业,这没长脑子的东西竟是一股气去拦了。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美人,表哥会看上她这没脑子的东西?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郑婉莹被沈漪漪归来的烦闷冲淡了些。
重新拾起络子,耐心地打了起来。
只不过,未等她享受片刻的宁静,外头便不期然平地惊雷般响起了卢七娘那惹人厌烦的叫喊声,“郑婉莹!”
……
在翠微行宫住了两个多月,圣人与众臣子启程回了大明宫。
因吃了慧远配的方子,身子骨好了许多,尤其是腹部的旧伤,夜里慢慢地也没那么疼了。
圣人龙心大悦,意欲将慧远再度留下,慧远婉拒,侍奉三朝,这次他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做那劳什子太史令了。
当日老头子便辞别了圣人,下山继续当他的闲散道人仙游去了。
堂兄,心中却膈应死了,亲儿子还在呢,你一个侄儿来表什么孝心!
两人心情都十分不虞,当着圣人的面自然不说什么,背地里却嘀嘀咕咕。
不过骂归骂,圣人身体能好起来,日渐康泰,面色也红润了,两人瞧着也是松了一口气。
大约只除了一人。
返途路上,宁王坐在马上,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自己过分孝顺的好侄儿,神情阴郁。
齐王没注意到兄长的眼神,无意扫了眼长子的车架,发现当中有辆宽敞的油绸马车在后头咕噜噜跟着,不禁拧眉道:“他何时还带了个妾出来?真是有伤风化!”
宁王早先就听眼线说魏玹身边那个通房又被他接回来了,到底是舍不得,呵,漫不经心道:“四弟不知,那女子云卿待她可甚是宠爱呢,从前我过府时无意瞧见琏儿戏弄这女子,还是云卿怜香惜玉解的围。”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齐王一愣,琏儿与长子的妾?琏儿与长子?琏儿不举……
他的眉头愈皱愈深,宁王静静地看着风吹起帘拢一角,少女如云发上那支白晃晃的簪子,眸光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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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没回来,回府后沈漪漪被兰蕙与朱樱簇拥着问东问西。
二婢皆是喜极而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尤其是朱樱,在她耳旁不停地絮叨着,日后莫要再惹世子爷生气了云云诸如此类。
沈漪漪听得心烦,借口自己疲累,把人都劝回去便回东厢睡了,顺道把自己装在荷包里的珍珠藏到床底下,确定没人会注意看见,才上床去歇息了。
此后一连数日,魏玹都宿在沈漪漪房中。
他倒是守信用,避子汤果然没给她断过,若是赶上她听话懂事,还能说几句温言软语哄她,他出手又阔绰,给她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顶好的,除了身份上天堑,规格几乎与他一般。
自跟了魏玹以来,外面他怎么样沈漪漪不清楚,但起码在齐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样的日子不知多少人羡慕她,只有沈漪漪知道,她不喜欢。
魏玹待她再好,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数着日子过日子,能过一天算一天。
阿鸾知道她回来了,十分高兴,时常来湛露榭陪她玩,她也不算太寂寞。
有一日沈漪漪在屋里坐着给魏玹做衣服,外面春杏走进来,说有个叫做红蕊的婢女想见她。
沈漪漪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春杏又道:“她说自己是西院采盈姑娘原先的婢女。”
采盈?
沈漪漪疑惑,采盈见她做什么,上次分明还躲着她。
她低下头,将针线交叉穿过衣袖处,紧了紧金线道:“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她。”
春杏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姑娘,会不会是采盈姑娘有什么……遗愿要对你说?”
沈漪漪手中的针线掉了下去。
沈漪漪怎么也没想到,采盈竟然死了。
直到那名叫做红蕊的婢女过来,对着上首失神的她轻轻唤了一声,沈漪漪才惊醒过来。
红蕊从袖中将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抽出来递给她,“依依姑娘,这是姑娘临去前命奴婢交还给您的,里面是一支银簪子,是今年正月时我们姑娘去西院侍候三郎君,姑娘送给我们姑娘的贺礼。”
沈漪漪神情复杂地打开匣子,匣子里果然躺着一支十分朴素的双蝶绞丝银簪,这的确是一年前她送给采盈的那支,没想到她竟还留着。
如今簪子还在,人却没了。
沉默了片刻,沈漪漪抚着簪子上那对成双成对的玉蝴蝶,低声问:“她走得难受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