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靠在树上,用纨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碎地落在她精致小巧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垂似蝶翼,白嫩得几乎透明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晕。
即使不施粉黛,依旧美得不染纤尘,像误入人间的精灵仙子。
春杏拎着一壶茶过来,穿过长廊时,正巧对面快步迎来一个婢女,与她撞了个满怀,只听“啪”的一声,银壶冒着热气儿摔在了地上。
春杏顿时急了,“你做什么呢,走路这么快不看人?”
小婢女年纪尚幼,吓得面色有些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漪漪听到两人的争执声,提着裙子走过去道:“不过小事一桩,别计较了,我们回去罢。”
春杏还不依不饶道:“姑娘,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她是沁芳苑的婢女,我见过她!”
小婢女闻言面色更白了,因为她的确是沁芳苑的丫头,知道眼前这位天仙似的姑娘是世子的房里人,结结巴巴道:“姑娘恕罪,奴婢、奴婢真不是有意……”
春杏还欲理论,沈漪漪却打断她道:“杏儿,天太热了,我们快回去罢。”
又对小婢女轻声道:“无事,我没怪你,你快走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小丫头一看也不是有意为之,她计较什么呢,自己本身就是丫鬟身子,不过是主子肯多看她几眼罢了。
春杏叹了口气,主子啥时候能支棱起来啊,她瞪了小婢女一眼,拎起地上的银壶随沈漪漪离开了。
……
魏琅站在假山后,将不远处的情形收入眼底。
少女的背影窈窕而纤细,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这样的热的盛夏里依旧干净美好,泛着柔润的光泽。
她的裙摆飘逸轻盈,在徐徐微风中随着她轻移的莲步在空中扬起一道美丽的弧线。
倏而一阵风吹落她腰间系着的帕子,主仆两人却毫无所觉,魏琅看着那张落入夹道两侧旁桃树枝桠上的帕子,犹豫了片刻,举步走上前去。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那一方香软丝滑的帕子竟已被他从树上摘下,握在了手中。
帕子中央是两枝栩栩如生的娇艳桃花,右下角则用淡蓝色的丝线勾勒出一簇象形的水波纹。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漪漪,原来这便是她的闺名,真美。
要不要现在还过去?
魏琅忙抬起头,然佳人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惟余鼻端淡淡幽香缠绕,手中的这块帕子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
还是应该寻个时机让阿鸾将帕子送还给她,否则这帕子若落入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只怕到时这个柔弱的姑娘会解释不清。
魏琅沉默片刻,举目望去并无人注意此处,便将那帕子收入了袖中,缓步向临碧轩的方向走去。
直至四周完全没了动静,一名绿衣婢女才从魏琅原先停留过的假山洞口爬出来,飞快地离开了明园。
*
齐王妃在王府中举办赏花宴,邀请了各世家中一些相交甚好的贵女、夫人出席宴会,顺道将那文家姑娘也一道给请了过来玩耍。
这是她给魏琅最后的期限,今日之后他务必要给她和齐王一个答复。
赏花宴前齐王还特意将魏琅叫过去交代一番,那文家姑娘他找人打听过了,与他年龄相仿不说,在闺中也素有贤惠之名,这姑娘他若再瞧不上,那其他的姑娘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了。
魏琅无奈,齐王几个子嗣中属他和魏玹年长,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却皆一无所出,齐王想抱孙子了,长子管不了,干脆操心起次子的终身大事了。
“娶妻娶贤,那些生得漂亮却不安于室的女子娶了于你的仕途有弊无利,等你成家立了业,想纳什么样的美妾纳不到?”
魏琅想着齐王说的这些话,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名女子轻盈洁白的裙摆,抬手往口中灌了杯闷酒。
明园中,文二娘正与齐王妃等人在园中的荫凉下吃茶看戏,明园后的高阁之上,雕花轩窗大开,魏琅的两位好友将他手中的青瓷酒盏夺下。
其中一人道:“慎远,你适才和文姑娘单独都聊了些什么?别总在这儿喝闷酒不说话啊。”
“是啊,我瞧那文家娘子生得虽不说十分美貌,倒也小家碧玉……难不成你是没看上她的家世?”
“唉,说来也是,她爹在国子监任的任国子博士,职位不高不低的,也并非什么机要之职,配你一个世家郎君,倒真是委屈你了……”
文二娘来的比较早,齐王妃便将她请至阿鸾处,与魏琅在阿鸾的后院中聊了约莫半个多时辰。
魏琅淡淡道:“没说什么,只是些家中琐事而已,你们二人若是无事,便先回去罢,我有些累了。”
两位友人也看得出来好友心绪不佳,纷纷劝他别把眼光定的太高。
大周立朝以来男子皆以娶五姓七望之女为荣,可那些世家大族的嫡女身份高贵,多半相互通婚,又岂是容易聘娶的?
若男方无高贵的出身,或是虽庶出却深受家族看重的前途与才华,人家也不会甘心委身下嫁。
不过文家乃清流的书香门第,魏琅才华横溢,娶了文二娘,倒也不算辱没,否则齐王也不会如此满意文二娘。
魏琅饮完了酒,再往楼下眺望时,因日头太高,赏花宴已挪到了屋里去。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离开阁楼。
……
沈漪漪午憩刚起,在窗下坐着吹了会儿风,外头敲击的铁绰板与红牙板韵律渐悄不可闻,只间或有歌伎柔婉的歌声飘荡而来。
齐王妃办赏花宴,满屋子都是女眷,自然邀请了世子院里新受宠的沈漪漪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