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药覆满伤口,纱布一层一层的包裹,不仅是洛无尘疼出了一头冷汗,就连我也出了一头的冷汗。
心脏跳得快极了,双膝酸蚀得软烂如泥。
食色性也,人族如此,魔族更是远甚人族,我过去不懂同族为何这般耽与容色,那般留恋肉·欲,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同所有魔族一样,贪恋美色。
谢晚晚啊谢晚晚,你真是一只下流男魔。
我唾弃了自己一句,又理所当然的为自己辩护道,魔不好色,好什么。
不过是好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值得你这样在意?
我成功的说服了动摇不定的自己。
对,就是这样。
上药,上药。
我咽了咽唾沫,喉结滚动,内衫几乎被汗水浸透,因为太过紧张,藏在鞋履中的脚趾不断地重复蜷曲、放松、蜷曲……的过程。
往伤口上洒药粉倒不算难做,难得是处理混入伤口之中的脏污,难得是将洒在伤口上的药粉涂抹均匀,手重了,怕会把他弄疼,手轻了,又药粉上得不够匀,影响伤势的恢复。
零零碎碎的纠结海藻般纠缠着我的识海,叫我的识海陷入某种凝滞。
好在对于处理伤口,我已经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作为修者,受伤的事情最是难以避免,我自己的受伤,自己上药包扎,徐方来受伤,我替他上药包扎,还有我的那群师弟,哪一个没有被我看过扒了衣服,处理伤口时鬼哭狼嚎的模样……
我一面魂游天际,一面处理洛无尘伤口上的脏污,均匀的洒上一层药粉。
洛无尘身后的伤口并不算多,不知不觉,我就将他脊背上的狭长伤痕尽数处理完毕。
肩背后的伤口上药包扎完毕,我一直绷着的心弦也稍微放松了些许。
剩下的,就是……
我爬起来,转移到洛无尘的身前。
伸出的手再次被拦住了。
洛无尘唇色发白,密长的睫毛抖动着,额上覆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谢晚。”
他一开口,我就感觉耳朵发烫,面颊也发烫。
哪怕他说的话,其实不过只是普普通通喊了一声我的声音,却也都如石子砸进我的心海,溅起零星的水花,叫我的心潮起伏。
洛无尘轻轻地垂下眼帘望我,浓密的眼睫落下暗色阴影,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多谢你。”洛无尘道,“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没事,我好事做到底——”
话一出口,我便狠狠地咬了一口舌根。
先前我提出要替他上药,是因为伤在背后上药不易,现在只剩下身前,洛无尘完全能够自己处理,我如此纠缠,着实没有道理。
我喉结滚动的一下,视线仓促向下错了一错。
一道深而长的伤口自洛无尘的肩膀起斜斜往下蔓延,一直到了洛无尘的心口。
我的心脏狠狠跳了一跳,眼瞳颤了颤。
洛无尘的心口,除了那道狰狞的伤,还有一枚血色的印记。
曾经决心要与洛无尘在一起,为此我还仔细研究过道侣结契。我如何认不出洛无尘心口的那个印记是道侣魂契。
关于道侣契,分为许多种类,其中唯有得到天道的认证,结契者的身上才会出现道侣契痕。
而契痕的位置也并非固定统一,但只有一点能够确认,修士对道侣的爱越深,所结成的契痕越靠近心脏……
最重要的是,洛无尘心口上的契痕是契痕里最古早也最为严苛的道侣魂契。
道侣魂契,每个修士一生,只能立一次,一旦存在便会陪伴一生。
而如此严苛的魂契,有一个好处,便是立契者能够替道侣承受最多可到七成的伤。
以及,在一方不幸陨落时,其能够依靠魂契的指引找到爱人的转世。
这一切建立在那修士身上魂契还有效的前提下,而魂契的效用多少,皆看魂契主人对其道侣的爱意有多深。
至深则是血一般的红,反之,魂契色泽则会变得黯淡,若是爱意不再,魂契则会变作黑色。
种种讯息如翻开的沸水层层涌来,冲击得我眩晕不已。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
洛无尘爱极了那个魅魔。
过去是,现在也是。
谢晚,又不是第一次知晓洛无尘对那个谢晚的深情了,你这样是做什么?
握着药瓶的手指蓦地紧了紧。
我只是,只是在想,他对那个魅魔爱得那样深,真的还能重新爱上别的魔吗?
我不知道。
但如果换做是我,如此浓烈的感情,怕是一生只会有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