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疼的时候,我出了一身冷汗,哪怕没有风,也觉得冷,现在没那么疼了,被褥还是原先地被褥,我却感觉太过密不透风,热得厉害。
洛无尘伸手在我滚烫的脸上轻抚了抚,行动间,带起一阵微小的风,叫我清晰地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霜雪般冷冽的气息。
“发热?”
“……正常,他身子虚……服了药……睡一晚上,就好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不以为意,带着某种似是能够看穿所有虚情的讥诮。
“剑尊倒是关心……”
洛无尘在我湿漉漉的眼尾轻轻碰了碰,微凉如水的视线在我身上凝了许久。
“是我薄他。”
师尊怎么这么说呀?
你对我已经很好啦……
不对,我遇见那么多人里,师尊是对我最好的人啦。
我有心想要反驳,劝解一番师尊,可我实在是太累太累了,眼皮沉沉坠着,如何也无法抬起,只带动着眼睫细微地颤动了下,我自己感觉是这样,事实上如何,我不得而知。
睡过去前,我好像听到有谁在嘘声叹气,但我实在是太困倦了,听不清,只隐约听到了一段没头没尾语焉不详的话。
好似是——
“……这样……是对他好,还是害他……”
什么是好?
什么又是坏?
我不太明白,却无端感觉感觉他说的话有些重要,下意识便记在了心里。
许是心中记挂着事情,就算睡着了,我也睡得并不安稳。
整个晚上,我不停地做梦,都是破碎的凌乱的几个画面,一闪而过,我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些画面便消失不见,变成其他新的不知何种寓意的画面。
梦里,我好像一直都在奔跑,像是在奋力追逐着什么。
又好像在为了远离着什么,而竭力地逃跑。
等我从梦中挣出,清醒过来,脑袋仍是昏昏沉沉,身体也酸痛僵硬,活似半夜不安安分分呆在床上睡觉,出去满山乱跑的那种疲惫。
我粗粗喘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昏黄的光罩着整个房间,我看着床头上方的房梁,发了会呆,尚未从梦境余韵摆脱的茫然逐渐淡去。
我缓了缓,过了一会,慢慢从床上坐起。
动作间,我仿佛能听到从自己身体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类似于年久失修的偶人活动起来所发出的那种僵硬刺耳的声音。
我拧了拧眉,冰冷的手指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半干不湿的,叫人心里不适。
意识发散,我随即感觉自己身体也黏腻腻的,带着潮意的衣衫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一刻也不愿浪费,掀开捂了一夜仍是不见温暖的床褥,便要翻身下床,去浴堂简单擦一擦身上的脏污。
才掀开被子,一抬眼,就看见笼在斜阳余晖里的洛无尘。
他微阖着眼,端坐在我的床前。
我怔愣了一下。
他原来一直都在。
一直都守在我的身边。
“师尊?”
我披着外袍,轻唤道,声音因为病痛的余韵,带有几分干涩。
洛无尘细密且长的眼睫颤了一下,徐徐抬起,波澜无惊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
“晚晚。”
“可好些?”
其实我现在浑身还是都很不舒服,可洛无尘问我,我却只说“好多了,我已经没事了。”
洛无尘是唯一一个会关心我的人,我不愿他为我的身体而担忧,也不想给洛无尘留下我体弱多病的印象。
于是,我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我牵动唇角,朝洛无尘露出一个笑来:“晚晚现在已经不痛了。”
洛无尘定定看我,良久良久。
眸光明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愧疚与怜惜。
“抱歉。”洛无尘道。
抱歉?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