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个月前我给林穗发过短信,她没有回我,我想大概是她忙着治腿,没有空回消息。不过这样也好,她不回我,说明她过得好,不需要由我这个嘴笨的朋友去安慰她。
今天也是高叁的毕业典礼,我原本打算考完试去看看是否有机会撞上他一面。
可我已经没了心情。
我想我们是不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听说他们填志愿的时候,我们已经放假了。有人说高叁毕业都爱来上一次毕业旅行,他也不例外吧。
我心中有些可惜,也有些遗憾。
上次祝他蟾宫折桂,那时我存了私心,又骗了自己,以为自己只要不说“前程似锦”,那我们之间就永远不会告别。
如今才发现,原来有的告别之言,无需用嘴说出。无声之中,尽是离别。
翟渐青,祝你前程似锦。
也祝我,一帆风顺。
第二天,程嘉迦乖乖地去考了试,前一天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她的发挥,最后一门搁笔的瞬间,她觉得580分也许也是个好结局。
就这样吧。
一次考试也不是生死攸关的事。
考完试就是照常回到教室发暑假作业,叮嘱学生们暑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今年特地叮嘱不让学生下水库游泳,也不让学生私自骑电动车、摩托车出门。
程嘉迦不知道第一条针对的是谁,但第二天针对的应该是闵颂。
发完暑假作业,黄曲双手放在背后,在教室中踱步,“下学期开学,大家就要去往各自的新班级了。也许大家会交到新的朋友,也会找到自己的特长和目标。拿课本里的话说,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而在通往光明的路上,你们会遇到许多岔路口,老师希望你们不论选择哪一条路,都要选择问心无愧的那一条。”
“十五六岁的年纪都会觉得我现在说的话是废话,这也不是大问题,我也是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天天和老师顶嘴,觉得老师整天就会说风凉话,哪懂学生的苦和委屈。”
学生们应和道:“就是啊,老师。”
黄曲依然沉着语气,没有斥责学生,“嗯,老师的确不懂,所以老师要向你们道歉。作为老师,我在努力地将一碗水端平,但偶尔我也会有偏心,所以会说一些对比的话,让你们伤心,这是老师的不对。所以老师今天希望你们分班之后,如果遇到和我一样的老师,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把过错埋怨在无辜的人身上。”
有人不懂黄曲说这些话的含义在哪,只觉得她又在教育学生了,一部分人早就不听了,偷偷摸摸地玩着手机,不把黄曲放在眼里。
然而当局者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程嘉迦被关在厕所里面的时候,她担心的是数学成绩为0,责怪的是自己不够小心,没怪过田烽。可是当黄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为她的无心之言道歉的时候,她忽然好讨厌田烽,甚至有些恨他。
黄曲又做错了些什么呢?
人不是机器,情感的偏差一定会带来错位,而这样的错位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并没有伤天害理。
程嘉迦在心里埋怨田烽,手里的2b铅笔被她捏断,笔杆断裂的毛刺戳进了她的掌心,渗着点点红斑。
田烽此刻是心虚的,这两天没有老师找他,程嘉迦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还以为是程嘉迦自己翻门出来的。结果今天黄曲一开口,他就知道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他把程嘉迦关进厕所的时候,他心里的厌恶与恨意盖过了他的理智,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教唆他,那个声音说程嘉迦只是失去了一次成绩,可他能得到快感,有什么比自己得到快感更重要的呢?更何况她还害他得了个处分,吃点小惩罚怎么了?她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关在厕所里还能自杀了不成?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了夺走他理智的镰刀。
拿杂物堵上门的那一刻,田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年级第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在门内哭着求他放她出去。
他冷笑着走出女厕所,全然忽视了厕所门口的摄像头。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教训一下程嘉迦,她平时太嚣张了,我没想到她真的会被关到考试结束才出来。”田烽上一次在办公室里和老师对话也是因为程嘉迦,但上一次他义愤填膺,这一次他只剩下了狡辩。
人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下撒谎时容易忽略逻辑性错误。
田烽上一秒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下一秒又说自己只是想教训一下她罢了。故意与教训这两个词都带着主观意识操纵,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可哪有这么无辜的主观操纵呢?
黄曲筋疲力尽,“田烽,老师昨天拿你跟程嘉迦做对比的确是老师不对,但你不应该拿程嘉迦同学撒气。”
“我没有……”
他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这怎么能叫撒气?
“田烽,我不知道你入学的时候有没有读过校规校纪。上一次你造谣辱骂程嘉迦,学校给出了警告处分以示警戒,但是你知道吗?你昨天把程嘉迦关在女厕所,害她参加不了考试,可能会记大过,而且这个处分是要被记入档案的。”
被记入档案,意味着这个处分会跟着他一辈子。田烽这才开始惊慌失措,他不可置信地说,“老师你别吓唬我了,她又没出事。”
黄曲不想将什么校规册摔在桌上表示自己的愤怒了,她只觉得有气无力,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将愠色显露在面上,只会无法控制自己,让田烽觉得她更为偏心。
田烽没得到黄曲的回话,转头看向了程嘉迦,“你说啊,你都没事,我凭什么要被处分啊?”
程嘉迦扶额,“我有事,我失去的只是一场数学考试的成绩,而你失去的是今后求学生涯中的尊重,你是想说这句话,是吗?”
田烽一时语塞,因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对于程嘉迦而言,一场考试而已,只要她想,只要她去求老师,老师难道会让一个好学生就此埋没于普通班不成?他只是想要给她一点小惩罚而已。
“你说你凭什么要受处罚,因为你做错了,人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而负责。我不会原谅你做的事情,到时有教导主任来找我走流程了解情况,我也会如实回答,至于会不会跟黄老师说的一样你要记大过处分,等政教处那边的通知吧。”
她不想装什么大善人,说什么原谅的话。这件事的的确确触犯到了她的利益,她为什么要原谅一个损害她利益的人呢?
她本就不是大善人,拿损己的事情去原谅施暴者,她自己都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