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过后,该抹的痕迹她都会抹掉,只留几个线索指向府里那几个贱人,等王爷回来,便是那几个贱人的死期。
正想着,身后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一回头,就见一个满面胡髯的高壮大汉闯了进来。
冯蘅正要斥问,仔细一看眉眼,才认出这大汉竟是王爷,她心下一慌,忙要上前行礼,却被他一把推开。
冯蘅跌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直奔床前,握着冯堇的手,急切道:“阿堇,我回来了,你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失血过多的冯堇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豫王一眼,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他满脸的悲痛欲绝,布满红血丝的眼中竟还闪着泪花。
她想,应该是她看错了。
当初,他为了报复她的欺骗,暗示嫡母将她作为五姐的媵妾一同嫁入王府。
她为此怨他恨他,他却加倍‘宠’她‘幸’她,为的就是惩罚她折辱她。
她死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又怎么会伤心呢?
罢了,今日之果,皆是她昔日种下的因。
今日她死了,一切便都一了百了,她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冯堇重又闭上眼睛,陷入无尽长眠……
冯府。
一处种满三色堇的偏僻小院,一个圆脸小丫鬟急匆匆地从院外跑进来,直奔正房,绕过一扇竹屏风,来到床前,推了推床上睡得正熟的七小姐,焦急道:“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啊……”
冯堇皱了皱眉,仿佛有无尽的黑夜包裹着她,偏偏耳边一直有人在叫唤,她用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珍儿的那张圆脸。
可珍儿不是早在三年前她出嫁之前,就被嫡母找由头赶出府去了吗?又怎会出现在她床前?
还有,她不是死了吗?难道她没死成,被救了回来?
珍儿见七小姐醒来后竟呆呆的不说话,忙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小姐,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冯堇转了转眼珠,打量了下四周,见自己躺在了出嫁前的闺房里,再看珍儿一如三年前的稚嫩面容,不由疑惑起来。
难道,她真的做了噩梦?那三年在王府的日子,都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可她分明,还能感受到难产时的剧烈腹痛,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或许,眼前的闺房和珍儿才是她的幻觉。
冯堇于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仍旧身处在这闺房里,眼前依旧是珍儿焦急担忧的稚嫩面庞。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珍儿很担心。
“我没事,有什么要紧事儿,你说吧。”冯堇坐了起来。
珍儿这才想起正事儿,忙道:“小姐,外院传来消息,说老爷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家了。可三少爷才出门去了平康坊,等老爷回来知道了,肯定要对三少爷动家法的。”
听了珍儿这番熟悉的话,冯堇才明白,自己竟重生回了三年前,她意外招惹豫王的那一天。
平康坊多青楼妓馆,三哥冯昌桦最爱去平康坊听曲儿,平日里有父亲管束,三哥不太敢去,前些日子父亲出京办差,三哥便隔三差五地往平康坊跑。
本来听说父亲过两日才会回京,没想到今日竟提前回来了。
“小姐,怎么办啊?咱们赶紧去平康坊把三少爷叫回来吧。”珍儿提议道。
冯堇回想了下,前世她得了消息,便是和珍儿一起扮上男装去了平康坊,两人分头到三哥常去的那几家妓馆找人。
最后珍儿在秋香院及时找到了三哥,而她却在醉春园意外招惹上了豫王。
如今她重生回来,便不用分头去找,也不必亲自去找,只需叫人直接去秋香院给三哥递个消息便是。
可她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玉不琢不成器,与其她事事帮三哥遮掩,还不如让父亲知道后好好责罚三哥一番,往后对三哥严加管束,省得他再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也免得他日后再步入歧途。
冯堇于是摇了摇头说:“平康坊那么多家妓馆,咱们上哪一家去找?”
“三少爷常去的就那几家,咱们挨个找过去不就行了,咱们从前不是都这么做的吗?”珍儿有些不解地看着小姐。
冯堇垂下眼睫,从前她是去平康坊找过三哥两次,且都没出事,谁知道这第三次偏偏就出事了。
“父亲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家了,咱们挨家去找,若是没能及时把三哥找回来,到时候别说三哥了,就连咱们,怕也逃不过一顿打。”冯堇解释。
“那、那咱们就这么不管三少爷了吗?”珍儿挠了挠头。
“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兴许三哥待会儿自己就回来了。”冯堇安抚地摸了摸珍儿的头。
珍儿苦着脸点点头,服侍小姐起床梳洗,等会儿好去前院迎接老爷回府。
冯堇梳洗好后,便到院子里转了转。时值三月,正是开春的季节,院子里种的三色堇只零星开了几朵,估摸着等到下个月才会盛开。
府里别的院子都是种的名贵花草,唯独她这偏僻的无尘院,只种了这随处可见如同杂草般低贱的三色堇。
冯家家主冯兴纶有一妻三妾,共育有三子四女。冯堇在小辈中排行第七,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
且不提大哥三哥四哥的名字,二姐冯蕙、五姐冯蘅、六姐冯苒的名字都是父亲用心起的,寓意美好。
唯独到了她这儿,因为她的生母宋姨娘生她时难产而亡,父亲嫌她克母福薄,便随口给她起了冯堇这个名字。
后来更是嫌她晦气,将生了重病还未满月的她送到城郊的庵堂里寄养,任由她自生自灭。
冯堇在庵堂长到快十岁才被接回冯府,冯府上下,除了和她一母所出的三哥,没有人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