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曦脸刷地红了,促刺抵赖:“我是抱着奇文共欣赏的心态给你看的,谁知你硬要照着练习,我不忍拒绝才勉为其难配合。”
“您当时很勉强吗?也是,臣女还记得我们学那个颠三倒四学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成功,您累得汗流浃背还不肯放弃,确实太勉强自己了。”
从小自矜自持的男人永远赢不了柳竹秋的厚脸皮,使劲挠着她的痒处羞急笑骂:“胆大包天的女流氓,今天非好好治治你。”
他趁柳竹秋蜷缩躲避,猫腰扛起她,去床帐里温习《大观》,玩到人仰马翻才搂抱着一块儿睡去。
第二天柳竹秋代表太子去看望金海桐,临走前朱昀曦叮嘱她不许与对方单独说话。
“我不是乱吃飞醋,她知道你是女子,不用跟你忌讳,可旁人看来你们一个是番邦王妃,一个是有妇之夫,见你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定会非议。你如今做了官,行事不可再像过去那般随意,尤其得注重操守,否则定被言官们弹劾。”
柳竹秋明白这道理,面见金海桐时小心在意,一言一行都遵守外交礼仪。
金海桐也懂得她的处境,得体地配合她走完过场,方含蓄询问:“昨天听太子殿下说大人回京后将被封官赐爵,我先在这里贺喜了。”
柳竹秋连忙起身揖拜:“这都多亏夫人成全,敝人感激不尽。”
金海桐客气一句,推说还要接待别的访客,请她先回去了。
好友重逢不能尽欢,柳竹秋深感遗憾。当晚几个鞑靼侍女到她的住处求见,说是替金海桐来送礼物。
柳竹秋亲自接待,发现其中一个竟是金海桐本人。
她惊喜地将她迎进卧房,命瑞福在门外望风,拉住金海桐的双手笑道:“事前没接到夫人通知,未准备好茶果招待,还请恕我怠慢。”
金海桐同样笑容灿烂:“我又不是来吃茶的,今天那么多人盯着也不能跟你畅快叙旧,我才想出这个掩人耳目的法子。”
她俩坐在床沿上畅叙契阔,柳竹秋正式感谢她在宴席上帮忙向太子求官。
金海桐说:“他能够兑现承诺就好,不然我还会跟他抢人。你不知道我们大汗真的很欣赏你,你若肯来草原,定会受他重用,还不必再隐瞒女子身份。”
柳竹秋谦逊致谢,说自己难离故土,也放不下渐入正轨的事业。
金海桐调侃:“你还舍不得太子吧,他确实仪表非凡,这次安西娅也想跟来,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果断拒绝了,否则让她瞧见太子可了不得。”
柳竹秋玩笑:“难道她会带人掳走太子?”
金海桐故作严肃:“很有可能。”
说完就与她一起大笑。
临别时她握住柳竹秋的手郑重告诫:“音乐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昨天我听了太子创作的那首《边沙行》,发现他的爱憎都极为强烈,这样的人疑心病最重。他现在宠信你便把你捧上天,有朝一日见疑,定会狠心迫害。你要小心别全情投入,谨防来日生变。”
柳竹秋深以为然,更谢谢她的衷心爱护,虽然日后再见遥遥,她们仍会相互守望,成为彼此的依托。
正月十一,庆德帝派人来宣府封赏本次出征的立功人等。
柳竹秋因履立军功多次救驾,获赐一等忠勇伯,食禄一千二百石,妻子荣荫,赏银五千两,另赐京城内的宅邸一座。
本朝文臣不许封公侯,最高只能封伯爵,开国百年来仅两位文官因军功受爵,这意味着温霄寒这个名字将被载入史册,与前代名臣们一道流芳百世。
这份殊荣值得炫耀,不用皇帝催促,柳竹秋先怂恿朱昀曦尽早回京,她迫不及待想穿上御赐的蟒袍,随大军游街过市,让亲友们同来见证辉煌。
朱昀曦也想赶回去陪尊长们过元宵节,十三日清晨班师还朝,黄昏过居庸关,十五日上午进入北京城的德胜门。
臣民们昨日闻得太子即将凯旋,都忙着准备迎接,天不亮便在安定门大街两旁张灯结彩,搭起劳军的戏台和送饭送酒的草棚。
百官齐来接驾,占据了护国寺一带最宽敞的地势停放车轿,道旁遍立绯衣乌纱,密密麻麻插满献礼的彩旗,几乎遮蔽两旁的建筑。
巳时,军队正式进城,前军过后是太子的卫队。
但见三千骑兵铠甲鲜明,马匹雄壮。
太子的仪仗队被簇拥在中部,几十个身着彩衣的侍从们高举龙伞龙扇,令旗幢幡。身后跟着庞大的鼓乐队,画角金鼓,铿鎗闛鞈。再后是八十名统一骑黑马跨玉鞍,戴赤甲金盔的御前侍卫,整齐有序地导引着太子的朱漆象辂。
辂亭四周环绕数十名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
一位着大红织金蟒袍的年轻官员紧跟在车驾左侧,骑着神骏的白马,背着镶金乌木弓,腰系珠翠装饰的宝刀,玉面美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宛如画中人物。
旁观者们都被这大官出众的外表吸引了,一些人先认出来。
“这不是温霄寒吗?他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大的官?”
“你们还不知道呀,他出使鞑靼,随后在山西平叛剿匪,后来又在边境协助太子击败鞑靼叛军,是朝廷的头号功臣呢。”
温霄寒素有仁义之名,百姓们都希望他能平步青云,这样就多了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朱昀曦坐在车内,耳听得人群夹道欢呼,声浪层叠不穷。
他让云杉推开一点窗缝,悄悄向往张望,视线瞟过热闹场景,最终落定到柳竹秋身上。
一直看不惯她扮大胡子男人,可今天瞧着她那神气活现,举世共钦的英姿,他不禁得意倍增。
将来他可能达不到唐宗宋祖的功绩,但老婆一定比他们的都厉害。
柳竹秋发现朱昀曦正在探视,欢笑着回望他,心情与之仿佛。
太子不负臣民期望威武凯旋,作为本次胜利的功臣之一,她与有荣焉,仅仅是这一刻的光彩便不枉此生了。
车驾行至护国寺,她在道旁跪地迎驾的官员中看到父兄的身影。
柳邦彦也瞧见女儿了,早心情复杂地低下头。
柳竹秋有意在他们跟前下马,待官员们起身后向他们礼貌施礼:“有劳大人们前来迎接,诸位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