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受其胁迫,不情不愿提笔,想了想,流畅签上“温霄寒”的名字。
“怎么不写本名?”
“殿下每次赏东西,谕旨上都写明是赐给‘温霄寒’的,臣女每次也是以温霄寒若的名义给您写奏折。若在这里写本名,不是拿牛头对马嘴吗?”
柳竹秋和温霄寒都是她,朱昀曦心想只是叫法不同,宽和地接受了。
看他怡然自得地收起借契,柳竹秋气恼难禁,瞥过脸去小声啧嘴,立遭斥责。
“你敢对孤不满?”
“没有没有,臣女只是突然想到一件扫兴的事。”
“何事?”
“想那荔枝红纱中单白玉肤,软糯细腻甜如蜜,内中却包着一颗又黑又硬的核,好叫人倒胃口。”
朱昀曦听出这是在借物讽喻,冷嗤还击:“有的人喜欢荔枝肉白嫩香甜,见了就嘴馋,却又嫌弃荔枝的果核,真是贪心不足。”
柳竹秋欷吁:“岭南是烟瘴蛮荒之地啊。”
“嗯?”
朱昀曦奇怪她为何转移话题,谁知她只是为贪念换了个切入点,阳腔怪调兴叹:“若能日啖荔枝三百颗,臣女也愿意常做岭南人。”
“你又来了!”
朱昀曦狠狠捏住她的右手腕,没能躲过脸红的诅咒。
“哎哟哟,殿下弄疼臣女了~”
柳竹秋做作娇嚷,被他用力甩开后,委屈地揉着腕子说:“臣女充其量只是舔了两口,正经荔枝什么味儿还没尝到呢。”
朱昀曦不肯再向露骨挑逗认输,强忍羞恼讥讽:“你就不怕被荔枝的黑心崩掉大牙?”
“臣女细嚼慢咽还不行吗?”
“……假如你乖乖听话好好立功,孤王可以酌情予以奖赏。”
他恍惚听到脸皮发出煎肉时的滋滋声,心想自己定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这么对臣下允诺的太子。
柳竹秋飞快回头,喜色似烟花一现,重又沮丧道:“殿下只是对臣女笑一笑就让臣女背上九辈子的巨债,真要赏赐荔枝肉,那这笔债臣女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旋即自问自答:“没事,所谓账多不愁,虱多不咬,臣女就只这一条命,值多值少殿下看着给。”
“你还想耍无赖?!”
朱昀曦再出手只捞到一把风,捷黠的女人闪到另一侧,主动跪地求饶。
“臣女知错,求殿下莫要责罚。”
她狡猾示弱,朱昀曦被迫保持风度,威严训示:“不想受罚就牢牢记住孤王刚才的话,尽心效忠来还债。”
“是是,可臣女现下债台高筑,能否请殿下再借些钱给臣女周转?”
“孤王不是才赏了你三百两黄金和一千两银子吗?又没说让你还回来。”
“臣女不是指这个。”
柳竹秋眨动盈盈秋波,猖狂传递暗示。
那两扇长睫毛直接刷在朱昀曦心上,痒得他浑身难受,努力维持严肃口吻:“你想干什么?”
“殿下能不能亲我一下?”
她大言不惭地提要求,附赠一个媚眼。
朱昀曦听到胸腔里传来的鼓点,知道犹豫越久丢脸的可能性就越大,仪态万方地上前一步,弯腰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只亲脸吗?能不能再亲个嘴啊?”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人家都被殿下吃干抹净了,别说脸皮,连根毫毛都不剩了。来嘛~殿下~赏荔枝肉前先赏一颗甜樱桃给臣女解解馋。”
道行高深的妖精逮准间隙就会反扑,朱昀曦不能临阵脱逃,又确实叫她的妖法勾住了一丝丝魂儿,粗声下令:“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是!”
柳竹秋听话服从,感觉眼前的光线被黑影挡住了,香风拂面,柔软的花瓣降落在唇上。
朱昀曦本想做蜻蜓点水,未防她猝然伸手搂抱,攀住他的颈项狂蝶采花似的放肆吮吸。
他很快被她拉拽得单膝落地,努力用被封堵的嘴唇表达愤慨。
“你竟敢……让孤王下跪……”
“谢殿下厚爱俯就……”
“大胆逆贼……”
柳竹秋趁换气的功夫松开他,让他观看印在她眼眸中的狼狈,以此宣告最终的胜利。
“殿下要的不是臣女的真心吗?臣女把心掏给您有什么错?”
她的眼神里装着嘲弄、揶揄、迷恋、狂热、促狭、顽皮,林林总总的情愫,独独找不到他想要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