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莲被击中念头,忙拼命点头,奋力扯开嘶哑的喉咙。
“我说……我说……都是黄国纪叫我做的。”
“黄国纪!?这三个字怎么写?”
徐小莲在官宦人家做了一年妾婢,多少识得几个字,也曾在与那男人欢好时问过他名姓的写法,勉力答道:“黄金的黄,国家的国,年纪的纪。”
这名字如电光火石穿透萧其臻的记忆,不久前东宫旗手余有声全家被烧死,他勘察现场时在余有声床下的石板上发现死者生前刻下的字迹:“杀我者,黄国纪。”
这几起凶案会是同一人所为吗?
他蹲在床前催问:“黄国纪是什么人?”
小莲费力地从喘息间挤出字句:“就是那天在山上想要杀我的人。”
“他为何不在庵内将你灭口?”
“……他一直叫我伺候他,我跟他求情,他答应放我条生路,叫我舅舅拐了个女人来杀掉,然后冒充我。后来你们追到清净庵,他说再不能饶我了。我求他给我留个全尸,他就想勒死我。”
“你们是怎么杀害白大人的?”
“我在白老爷的香炉里放了迷药,等他晕过去,就用浸了水的绵纸将他捂死,再往他嘴里灌毒酒。”
作案手法与他们之前推测的差不多,萧其臻见她油尽灯枯,忙挑要紧的问。
“黄国纪是什么时候教你诬陷柳大人的?”
“来这儿以后。”
“牢内看守严密,他怎么传消息进来?”
“那天我吃饭时在汤碗里刨出个蜡丸,里面包着他写给我的信。他说我若不照他说的做就杀死我全家。”
监狱只在看守环节严防死守,却忽略了伙房这个部门,叫歹人钻了空子。
萧其臻再靠近些以便能听清她风中残烛般迅速减弱的声音。
“你知道黄国纪在哪儿吗?”
“不、不知……”
“那他是何时找上你的?”
“是我舅舅带他来的……”
徐小莲觉得肺被压扁,空气像凝固了,怎么也抽不进喉咙。她恍惚看到伸着火红长舌的无常漂浮走来,恐悚地挥舞双手抵抗,偶然碰到萧其臻的衣袖,当做救命稻草死死拽住。
“大、大人……帮我报仇……”
“小莲!”
萧其臻眼看徐小莲双目暴睁,舌头像被鬼差的钩子勾住似的不住往外驽,急命郎中施救。
郎中手忙脚乱鼓捣,哪里能够奏效?顷刻间,徐小莲便定睛吐舌僵直不动了。
萧其臻让衙役们善后,即刻召集伙房的厨子帮工进行审问,一顿板子下去正事没查到,倒审出一堆偷摸扒窃的小猫腻。
最后火头交代,前几天有个老乡送了他十二两银子的敬仪,说想在伙房谋份差事。他便让他进来做帮工,大约是嫌活儿太累,只干了三天便不来了。
那老乡是他在赌坊认识的,通共接触了四五次,压根不清楚对方来历。
萧其臻带人查抄了那家黑赌坊,赌坊的人也都对那平平无奇的“老乡”没印象,雨滴入海,从何寻找?
萧其臻又亲自审问徐家人,他们也不知道黄国纪是谁,只说当初把小莲交给严季发卖,严季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说人被卖到了刑部侍郎梁怀梦府上,别的一概不晓。
柳尧章看完他的回信,对柳竹秋说:“徐小莲虽说招认了,可曹怀恩等人定会说病人临终前神智昏聩,说的话不能做为证言。载驰兄又没抓到那递消息的人,调查还是难以推进啊。”
柳竹秋先给萧其臻写了回信,封好交给郭四,叮嘱:“请萧大人先别对外透露徐小莲的证词,再严密看管徐家人,提防歹人真去灭口。”
郭四说:“我家大人已把徐家人转移到安全地方,叫人日夜守护,再不会出差错。就是下一步该怎么办,还请温孝廉示下。”
柳竹秋说:“容我想想,你且回去,明日晚间再来。”
她已找到方向,等郭四走后先同三哥商量。
“我昨天在公堂上向那伙恶少提了三个问题,只前面两个是为自己澄清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在试探他们。他们在证词里将当天的情形描述得那般详尽,又能整齐回答出宴会上使用的食具样式,说明这场聚会是真实存在的。”
柳尧章省悟:“对,他们一起饮宴是真的,谎称你也出席,好叫人难辨真假。”
“聚会是真的,那聚会日期七月初三估计也是真的,否则不好圆谎。你还记得歹人伪造的白老爷的遗书吗?上面写到白老爷七月初二日去礼部右侍郎薛汝春家偷盗考题。这两个日子挨在一起,难道只是巧合?”
“你怀疑歹人七月初二在薛汝春那里得到考题,第二天就卖给了金宏斌等人?”
“嗯。”
“那要如何查找卖题人和相关证据?”
这问题看似大海捞针,实际只要找对门路也非难事。
京城里有一张四通八达的情报网,触角遍布大街小巷。士农工商,贵族平民都在其监控中,掌管这张网的老蜘蛛正是东厂督主张选志。
第二天本是柳竹秋执教的日子,她早早来到张家查问张体乾功课。
张体乾听说老师又被卷入舞弊案,正为其担心,可见面后柳竹秋不许他提与课业无关的事,等到下课后才把他叫到跟前,问他张选志几时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