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记忆里总是整整齐齐的豆腐铺子好像被火烧了一样,她茫然地站在外面,目光在四周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万晓。
一队士兵纵马而过,前面开道的人敲着锣鼓,提醒普通百姓们紧急避让。
飞扬的尘土扑在殷菩提脸上,她忽然被一个人拽住了袖子。
“菩提,你来找我了吗?”
万晓身上脏兮兮的,他拽着殷菩提到了一个小巷子口,从一堆青砖后掏出小盒子,全部给了菩提。
“里面是阿娘给我存的银子,菩提你拿着。”
殷菩提问他:“你阿娘呢?”
“阿娘……”万晓想了想,想不出来,“我忘了,怎么办菩提,我想不起来了。”
殷菩提把箱子还给他,“我不要。”
看到她拒绝,万晓着急起来,“你拿着,你拿着,我还要去找阿娘!”
他说完,又深深看了她几眼,转身一溜烟跑了。
豆腐铺子都被烧了,殷菩提跟了上去,想看看他到底去哪里找阿娘。
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跟到城门口。
这里被大沧士兵守卫的更加森严,上面挂着些什么,近了细看,才发现是一颗颗人头……!!
殷菩提打听了一圈,才听说是大沧攻城那日,曾下令不杀妇孺老小,但有反抗者,立即诛杀。
而万晓的父母皆参加了起义游行,所以如今也被挂在了城墙头上。
殷菩提想把万晓带上,和她一起回皇宫。
虽然并不喜欢他,但是她没办法把小傻子一个人放在这混乱的城中。
可折回去一看,万晓已经撞死在了城墙上。
她站在远处,看着大沧士兵把万晓的尸身拖走,毫不留情扔到乱葬岗上。
殷菩提的眼泪大滴大滴流了下来。
本因仓雾一事终日陷入无穷无尽绝望中,寻死殉国的心,最终被层层恨意笼罩。
那个官员的人找到殷菩提时,她正想找时机把万晓埋起来,可是乱葬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他们连夜从山后离开了这座城,殷菩提顺利回到国都,这里却仍然是一副花天酒地的模样。
她去觐见父王,那个人半躺在王座上,半耷拉着眼皮,挥了挥手,没有和她说话。
她又去找母妃,才发现她不久前已经病逝在宫殿中。
殷菩提又在宫中住了一段时日,她私下偷偷鼓动朝中大臣,想要支持战争,尽快把敌军赶出西巫。
那些男人要她的色,她就给。
要她的财,她就想办法得来。
可是一个女子到底无法搅弄风云,没过半年,大沧的敌军就攻进皇都,直斩西巫王首。
宽阔的大殿内。
是一个早朝。
敌军将所有公主皇子全部搜捕出来,押着他们哗啦啦跪在地上。
朝臣们战战兢兢,四周全部都是大沧的兵。
不知过了多久,殷菩提觉得自己膝盖都跪的没有知觉了,外面才传来人声。
少年将军的披风扬起,他快步走进来,日色照在铠甲上,胜者的气度全开。
“四年前,我师父,也就是大沧的镇国将军苦守沙场,却被西巫小国突袭,受了严重的剑伤。”
“没过几个月,他老人家就生了重病,撒手人寰。”
“这蕞尔小国,国无国体,民无民生,何必存于世。”
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李殉年纪不大,面目却尽是威严。
“这些人,杀之。”
一时之间,哀鸣,惨叫,不绝于耳,鲜血,尿液,充斥殿堂。
殷菩提无法拯救西巫,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把刀从肋下穿过,刺痛使她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再次醒来,是在一家小客栈里。
床榻边坐着满脸疲惫的仓雾,他握着殷菩提的手,贴在嘴边,祈求她脱离阎王的传唤。
终于终于,她醒了。
是师父救了自己。
殷菩提笑了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师父,我已不怪你了。”
“西巫没有了,让我殉国吧。”
“求求你。”
仓雾哀声,“菩提,活下来吧,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活下来吧……”
那日她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逃走,而是一直默默跟随在她身后。
他可以看着她为了远离自己,回到西巫皇宫,和那些男人周旋,却不愿意看到她死。
他苦心混在殿上,九死一生把她从西巫皇宫带出来,他只要她好好的。
“对了,”仓雾突然想起来什么,“那个大沧的将军,李殉,我之前云游时曾经救过他一次,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我们保持了很多年的书信来往,我认识他,我帮你杀了他,我帮你报仇。”
“公主,”仓雾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哽咽着,“求求你。”
殷菩提想起城楼上悬挂的头颅。
想起撞死在城墙上的万晓。
想起奔走匆忙逃命的百姓。
想起一整个大殿的尸体。
她点了点头,“好啊。”
“你一定要帮我杀了李贼,你要帮我啊师父。”
她反握住仓雾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作话:
西巫篇告一段落啦。
仓雾和殷菩提。
一个以为徒弟爱慕自己直接越线的师父,使得她越来越远离自己。
一个本来爱慕师父的徒弟,因为母妃的童年记忆陷入走不出来的心理困境,最终对自己的人生放任自流。
小虐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