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好对着明蕙继续重复他的测算:“我给你看了八字,你八字很好,越老越好。你是走上坡路的,有些人,你别看他现在光鲜得很,可这人是走下坡路的。遇到这种人,要远离他们,千万不要被人借了运势。”在曲折委婉了半天之后,老大问明蕙:“你知道林宁山的八字吗?”
明蕙几乎要笑了:“他的八字你不应该去问他吗?哥,我很相信你,我也觉得我未来会越来越好,我的裁缝店马上就要开张了。”
说着,明蕙递给了她的大哥一张名片,名片是她和林宁山一起设计的。明蕙对着她的大哥笑道:“既然你也认为我会越来越好,我有了好事当然不能忘记你。大哥,我的裁缝店你要不要入个股,分享一下我晚年的好运气,照你算的,不仅不会赔,还会大赚一笔。”
“这个……”明蕙的大哥在思考之后还是非常委婉地拒绝了明蕙的提议。他对明蕙说,明蕙的好运气往北发展才能得到发挥,明蕙应该试着往北发展。
明蕙冷笑了一声,没再理她的大哥。家里最相信她大哥测算的莫过于明蕙的母亲,明老太太拆开了自己的被子,从被套里拿出了自己攒了多年的钱,趁屋里没别人,把钱交到明蕙手里:“妈信你,你一定能做好,这是妈入的股。”
明蕙看着手里的钱,这是她母亲多年攒的,她想象母亲数这些钱的情景,钱都被她母亲数滑了。
她对母亲说:“有你一半的股,这钱你先留着,等我需要了再找你要。”
“可不能再留着了,我这记性一天不如一天,哪天要忘了可就完了。交到你手里,妈放心。”
明蕙把她母亲所有的积蓄放到了包里,她心里盘算着,等驾照到手她就要去买车,一万的几手车也好,等店里赚了钱,她就把母亲接过来和她一起住。
中元节这天,曾家三兄弟祭奠完自己的父母,就回到了老三家。明蕙留男的在家住的事全村都知道了,他们自然不能不知道。
老大对自己弟弟说:“老三,以后她那儿有了事,你得跟我们通个气,就留人在家里住这件事,不明不白的,不知惹了多少闲话。”
老三见老大旧事重提,呵了一声:“这事儿我可早跟你提了,你也没出什么主意啊!”
“我不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吗?”老大觉得自己三弟对自己是越来越不尊重了,说话没轻没重的。
老大认为很有必要跟自己的继母讲一下留男人住家的危险性。
老三很知道他继母的脾气,不想去惹她,加上媳妇劝着,一点儿要去的意思没有。老二也知道他后母的脾气,曾家父母葬在了一起,本来就是明蕙的一个心结,这天要触她的霉头,去提醒她不要和男的搞在一起,谁知道她会说出什么好听的。于情于法,都站不住脚。最后,捺不住老大的说教,他们只好说:“这种事只有你做大哥的才有资格说,我们说了她也不会听。你要非去提醒他,那你就自己去吧。”
老大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两个弟弟,无奈叹了口气。
老大和妻子进门的时候,明蕙正在院子里浇花。她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连衣裙,没化妆也没戴任何的首饰,和老大在视频里见到的明蕙很是不同。明蕙对老大两口子的到来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热情。j
老大媳妇扫视明蕙的院子,并未发现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只是院子里多了一个大灶。进到客厅,她才察觉出变化来,最明显的就是正中间的支架幕布,这么大,不容她注意不到。有幕布就得有投影仪,很明显,这不是明蕙自己买的,照她的理解,明蕙要买也是买新电视。一个租客来到房东的家,就住一个来月,按理说不会置办东西,就算置办了,也会在离开的时候带走。没带走,那就很可能不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这个老头儿可能还有点儿经济实力。
明蕙虽然不欢迎,但还是给继子和儿媳倒了水。
客厅里的墙壁上换了画,以前挂的是复制山水,现在挂的明显是有人亲笔画的。老大媳妇自以为发现了线索,问明蕙:“妈,这墙上的画是谁画的?”
“我。”
一个字就把她的其他猜想憋了回去。老大媳妇没想到自己这个后婆婆还会画画,以前也没见她画过。
老大尽可能委婉地提起村子里的传言:“妈,村子里关于您最近有些风言风语,我们都知道是假的。但是既然在村子里待着,也不能不考虑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我觉得吧,您下次要把房子租给别人,还是应该把情况跟我们说一下。外人知道您有这么多孩子,也会忌惮。”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老大吃了瘪,按捺住自己的不满,再次好心给明蕙建议。就算不提村子里的闲话,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留一个个子高体格好的中年男性在家,也是很有风险的。六十岁的女人应该对这种事有预见性。要是出了事,别人不仅不会同情她,没准还会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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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老大的提醒让明蕙感到了冒犯。年龄的增长让她失去了许多, 但也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自由,她当然不能把这得之不易的自由拱手让人。
“谁跟你说住我这儿的人是租客了?那是我朋友。他不光今年来住,明年没准也要来……我自己的房子, 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谁也管不着。”
“是您的房子, 可您也考虑下您的名声, 您留一个男的没名没分地在家里住着……”
明蕙笑道:“名分, 我不说了吗?是我的朋友,你们别不好意思多想,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一个六十岁的女人留一个男的长久地住在家里,她和这男的没有结婚, 也没有正式的仪式。或许住在一间房里也不一定,虽然他们不能想象这两个人在一间房里能做什么。二十岁的人做这种事都见不得光,何况六十岁?在见不得光外还多了一层荒唐。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可明蕙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听了的人除了惊讶, 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他们本来是要利用明蕙的羞耻心, 而明蕙完全不以此为耻,还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们。
明蕙继续说: “我不知道村里在传我什么, 不过我不在乎。我这辈子都是靠着我这双手养活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嘴。别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日子。”
这别人自然也包括她的继子,她的继子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她的日子。老大再傻也能听出明蕙的言外之意, 明蕙在直白地告诉他,他说什么都对明蕙毫无影响。
“您不为自己想, 也得为您的子女想想……”
“想什么?”明蕙打断了儿媳的话,“你们莫非嫌我给你丢脸了?我行得正坐得直, 一根针的便宜都没占过,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丢脸, 就算我丢脸,也丢不到你们头上去。你们都有亲爸亲妈。明白人都知道,你们管不着我,我的事也牵连不到你们。要真是有那糊涂的,把我的事扯到你们身上,你就说你们姓曾,我姓明,咱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是还嫌扯不清楚,就直接登报跟我断绝关系,我也绝对不拦着。”
“您这话说的,我们不是……”
明蕙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是明理懂法的人。从法律上讲,你们只有一条可以管我,就是管我养老。我以后要是把卖房子的钱花光了,没钱养老了,告到法院,你每个月多少得给我点儿赡养费,还得让我去你们家住。其他的,你们一律都管不着我。维持这关系对你们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你们要是不想维持了,就给我写个断绝关系的协议,不管法律上认不认可,我都认。我能挣就挣,不能挣就把这房子卖了,钱花完了也不找你们要。你们放心,我就算饿死也不吃你们一粒米。”
明蕙的话不好听,可句句都在法理上。她的话把老大夫妻给点醒了。在法律上,他们只有赡养明蕙的义务,而无干涉明蕙的权利。做父母的把子女放在心上,子女的意见才重要;要是不放在心上,那子女的意见就是个屁。他们的意见对明蕙就是个屁。
但无论如何是不能断绝关系的。真写了协议,被人戳脊梁骨不说,关键法律也不承认。明蕙完全可以单方面撕毁协议。老大媳妇因为明蕙没有帮她带孩子,并不认为自己有赡养明蕙的义务,可法律摆在那儿,明蕙要是老了没经济来源,起诉到法院,管她家要赡养费,她不得不给。最坏的可能是,明蕙的房子他们得不着,还得付明蕙几十年的抚养费。
老大夫妻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一起表示明蕙想多了,他们是绝不会和明蕙断绝关系的。
大儿媳马上转换了思路,既然她的后婆婆一定要找个男的,当然要找个经济条件不错的,肯为她花钱的。否则明蕙不拿工资白白照顾了老头,老头儿两腿一蹬,老头儿的孩子把明蕙赶了出来,明蕙的养老还得让他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