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顿了下,缓缓抬头,那双人畜无害的眼里,满是泪水,正不听使唤地往下淌。
“噗——”
金筱没忍住,笑出了声——
阿兰还是那个阿兰,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只不过,开始怕她了罢了。
当初,金筱支阿兰去厨房拿点心,之后良楠便与她撕破了脸,这一过程中,阿兰指定回来过,还去禀告了叶岚庭。
所以才会有,金筱一开门,就见叶岚庭站在门外的场景。
阿兰这小丫头心思单纯,见跟了她多年的琅月说死就死,对她心生恐惧很正常。
“唉,真伤心。岚庭哥,你看看我把你家小孩吓的,你怕不是故意带她来见我的吧?”
叶岚庭轻笑,“确实是故意的,我瞧着你在石紫山时,挺喜欢她。”
金筱:“可她现在……”
“好啦,先把药喝了。”叶岚庭说着,舀了一勺药,在金筱的注视下,喝了下去。
金筱:“……”
叶岚庭把药勺放进阿兰举着的托盘中,药碗递向了金筱。
金筱的脸倏地红了,她接过药碗,比昨晚那烈酒喝得还痛快。
叶岚庭从她手中拿回药碗,放进托盘中,又把帕子递给她。
金筱垂下头,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羞愧道:“对不起,岚庭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怕是得了什么被迫害妄想症!”
叶岚庭:“……无事。”
他又对阿兰道:“自行领罚,下去吧。”
话毕,金筱还未来得及求情,阿兰已逃离了。
金筱苦笑,要说对此不痛不痒,是假的。
此时,她感觉身体愈发舒适,有一种田地久经干涸,逢一场春雨的满足。
“岚庭哥,这药见效好快啊,好像把我这段时间耗去的精气神,一股脑地补了回来。”
叶岚庭盯着金筱:“可有何不适?”
金筱摇头,“舒服极了。”
叶岚庭颔首,起身道:“好好休息,我先去忙,晚些来看你。”
金筱再三考虑,在叶岚庭离开里屋前,叫住了他。
“石紫山冤枉林驿多年,害他隐姓埋名,被修真界针对,如今真相大白……”金筱顿了顿,继续道:“石紫山会向他道歉吗?”
叶岚庭默然望着金筱,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掀起帘子,朝外屋走去,“阿筱,你还小,不懂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真相大白。”
帘子垂了下来,脚步声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了门外。
待金筱回过神来,下唇险些被她咬破了皮——
叶岚庭不对劲。
不管是八年前,金筱为了林驿,上石紫山寻求叶岚庭帮忙时,还是方才,一向温润有礼的叶岚庭,仿佛霎时变了个人。
那语气中带出来的漠然,许是他自己也没察觉。
金筱不禁怀疑,若林驿的事放在别人身上,叶岚庭还会这般对待吗?
还是说,当真如那客栈的中年修士所言,石紫山仗着在修真界的尊贵地位,不会拉下脸向世人道歉。
在叶岚庭眼中,八年前的错案,已经不值一提?
不是的。
这不是金筱所熟悉的叶岚庭,叶岚庭不该是这样的,金筱所看到的叶岚庭,正直、友善,凡事追求尽善尽美。
然而,金筱越是这样想,越是无法解释对方的反常。
这点疑虑将金筱的脑海冲开了个豁口,更多不解涌了进来。
金筱蹙起了眉:叶岚庭的人,为何总能找到她?昨夜危急关头,竟出现的那般恰当。
而且……
金筱感到一阵恶寒:叶岚庭都不问她为何晕倒,就已为她备好药了。
她是叶岚庭看着长大的,叶岚庭知道她有多信任他。她不过是觉得阿兰的行为可疑,试探了一句,为何叶岚庭却要喝那药呢?
再深想,叶岚庭何尝不是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若是放到以前,金筱决计不会想到这层面。
当然,她也可以理解为,叶岚庭为她思虑周全,担心她的身子,怕她刚醒来就受累,才催她休息的。
可这段日子,她看了太多人间丑态,在一只只暗中操控的手中险象环生,她的心思怎可能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