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源曾与她说过:阿荷是娘生前最信任的丫鬟,与娘主仆情深。她因受不了娘的离世,服了毒,随娘去了。
忆此,金筱抿了抿唇——
眼前这个欺主的阿荷,应该不是当年金家的阿荷,而这位刚经历过生产之痛,又突逢背叛的夫人,应该不是她娘。
可有过两次被身边人背叛经历的她,对夫人此刻的心境太懂了,她的目光下意识停在了夫人身上。
果然,夫人方才恢复了些气色的脸,再次苍白如纸,“阿荷,把孩子给我。”
阿荷乜了眼夫人,“夫人,您可别告诉我,您现在还未搞清楚状况。”
“放肆!”夫人挣扎着起身,“我让你——把孩子还我。”
阿荷但笑不语,手指顺着女婴的脸一路下移,停在了女婴的脖颈处,逐渐加大了力道。
女婴哭了起来。
“阿荷!”
“夫人何必着急,这孩子好不容易从您肚子里出来,又遭罪才活了过来,命硬着呢。”阿荷说着,把手从女婴脖颈处拿开,开始哄逗女婴。
夫人松开紧攥着的手,神色也变得镇定起来,“……你藏得可真好,说,你想要什么?”
屋内回荡起了阿荷的笑声,这笑声愈发得意,惊到了她怀中的女婴,哭笑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听得头痛欲裂。
忽的,哭声戛然而止,阿荷觑着夫人:
“我想要的很简单,所以,这孩子是不是一睡不醒,哦,对了,还有小少爷的安危,全看夫人您的配合了。”
夫人敛眸,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额上渗出了细碎的汗珠,“说。”
“不愧是夫人,爽快。”阿荷勾起了嘴角,眼中是按捺不住的欲望,“劳烦夫人告知我——”
“享云阁的位置。”
金筱的心“咯噔”一下,脑中翻起了惊涛骇浪:这怎么可能还是巧合!
她见自己的思绪,不断被眼前的反转扰乱,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逼自己认清,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是个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旁观者。
夫人咳了一声,许是牵扯到了伤口,她低下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阿荷脸上的笑意退去,目光阴翳起来。
“你想知道的,并不是享云阁的位置。”夫人瞧着阿荷没有否认,继续道:
“你见我这本该被享云阁诛杀之人,却在自废修为后活了下来,还把一个商贾之家做大到受修真界敬仰,现下,遇一尸两命情况,仍把孩子平安生下。”
“你真正想知道的,是我为何能如此。”
阿荷眯眼望着夫人,不置可否。
夫人:“左右我逃不出你手心,先让我看看孩子吧。”
屋内落针可闻,夫人与阿荷相交的视线上,似有火花闪过。
半晌,阿荷朝夫人走去,将女婴放在了卧床上。
夫人只看了女婴一眼,胸前就亮了起来,这光亮被夫人托在手中,像是一团火。
夫人:“这便是你想要的东西,能助修士于短时间内修为暴涨,平常人可锻体、护体。”
“如何证……”
阿荷的话还未说完,夫人就吐了口血,这口血直接回答了阿荷未问完的话。
只见夫人嘴角一挑,迅速将那团光亮朝女婴拍去。
电光石火间,阿荷一掌将夫人击倒,夺过了那团光亮,待她反应过来,那团光亮已钻入了她体内。
阿荷浑身抽搐,露于衣外的皮肤红得瘆人,“找——死——”她的手再次朝夫人打去,中途却折到了女婴方向。
“住手。”夫人强忍着鲜血上涌,“你中了享云阁秘咒,这孩子是你解咒的唯一线索。”
阿荷目眦欲裂,提起了夫人的衣领。
夫人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俨然命不久矣,“秘咒的反噬大于功效,你若想让享云阁给你解咒,只能先确保我的两个孩子活着。”
阿荷怒不可遏:“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夫人瞥了眼女婴,“享云阁迟早会来找这孩子,除了等待,你别无他选。”
此时的阿荷已被秘咒折磨得说不出话来,她猛然甩开夫人,踉跄着跑出了屋,那稳婆也跟着跑了出去。
屋内又静了下来,再次弥漫起了生离死别的绝望。
夫人揩去唇边的血,将一旁熟睡的女婴抱起,抬手打开床头的柜子,取出一叠小孩的衣物。
这一过程中,夫人的手一直在抖,每个动作都缓慢得很,她将那叠从小到大的衣物,一件件展示给女婴。
久立床前的金筱,看着那一件件她从小穿过的衣服,早已哭成了泪人——
这些衣服都是她娘给她做的,眼前这人,就是她娘。
金筱忽的想起了她八岁那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跪在金江流的书房里,想恳请金江流帮林驿证明清白,然而,金江流非但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还把杯盏砸到了她的心口上。
她疼得蜷起了身子,听金江流骂她非要学她娘。可这话后,金江流第一次遭到了金子源的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