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沉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哀家说的是出嫁,不是受封裕王妃。”
秦珩垂首,他对这段皇家秘辛也有所耳闻。
世人皆知,先帝是宝熹帝的侄儿。当年他尚是裕王时,曾于山匪手中救下一名绝色女子。后来两人结为连理,传为一段佳话。
可世人不知的是,山匪是裕王授意,劫走了江灵望的夫人郦氏。此后,这个世上再无太傅妻郦宛言,却多了一位裕王妃喻琬琰。
“叁十年前,我嫁的人是状元郎江灵望。”
前任太傅,太子恩师江灵望。
阿暇所说的,制衡景穆昀之人。
太后打开漆奁,取出一支白玉燕钗。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中燕钗,眼里似有潮意。
“这燕钗分两股,另一股在他手上。想必阿暇告诉过你,她要请江灵望出山。”
秦珩有些疑惑,问道:“娘娘和陛下之意,是要草民拿着这燕钗,去请江太傅?”
太后笑答:“你肯定觉得奇怪,你和江灵望无亲无故,阿暇为何要托你去说动他吧。”
秦珩点了点头。
“因为我和阿暇只信得过你。”
太后说得郑重,和蔼地定定望着秦珩。
“你高中榜眼的那年,是宝熹二十叁年吧,那年的主考官正是江灵望。后来你写的那首《韩凭妻》,他也很喜欢。”
宝熹二十叁年,正是宝熹帝在位的最后一年。这年岁尾,便发生了裕王弑叔篡位的“鱼脍政变”。
这年,玄成年间权倾一时的右相秦渭还只是裕王府中一名长史。
十六岁的秦珩在这年考取了榜眼,受王公贵胄相邀去岐王府上做客。
宁国公将强夺来的美妾阿蛮叫上了宴席,阿蛮见昔日丈夫竟沦为了岐王府上阉奴,顿时失声痛哭。
满堂纨绔子弟哄然大笑,以此为乐。秦珩义愤之下,写下一首《韩凭妻》,拂袖而去。
他因为得罪了这群贵胄,官运一直坎坷。却也凭借这段怒做韩凭妻诗的轶闻,被世人赞为“昂昂之鹤”。
秦珩郑重借过燕钗,拱手道:“草民定不负陛下与太后所托。”
“秦珩”。
太后有些迟疑地开口。
“穆昀是个好孩子,我们都亏欠了他啊。有些事,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太后忘不了,她尚是江太傅夫人时,着赤色蟒袍的明澈少年郎恭恭敬敬地拱手,笑着唤她师娘。
他也曾是长安城中银鞍白马度春风的恣意少年郎啊。
秦珩微愣,领会了太后言下之意。
宝熹帝在位时,嫡长子景穆昀为太子。玄成帝弑叔篡位后,却废了他,逐去了陇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景暇占了他的太子之位,断了他的帝王业。
可宝熹帝不是她杀的,景穆昀的太子位不是她废的。景暇又有什么错呢?
他和景暇从没有亏欠景穆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