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倦觉着他动作还挺麻利,似乎习惯了照顾人,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阿苏,从小在这个村子里长大。”
“你父母也是渔民吗?”
“我没有父母,村里人都说我是老蛊医从寺庙里带回来的弃婴,就是东北边的山上一座香火不怎么好的寺庙,这几年去进香的人越来越少,僧人们连饭都吃不饱,就各奔东西了,现在是座空庙。”
“有想过离开吗?”
阿苏低下头,神色尴尬地笑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不行。老蛊医养我就是为了让我继承他的衣钵,她岁数大了,没有精力再培养一个新人了,我要是走了,这村子里就没有蛊医了,村民们看病就麻烦了。”
看这少年的神态,他应该自己琢磨过很久,纠结要不要走,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倦瞥见阿苏领口里有一道疤痕,便想解开他的扣子一探究竟。
阿苏想挣扎却又不敢,红着脸僵在原地,等江倦拉开他半边领子。
这少年身上满是被鞭打留下的伤痕,难怪他不敢离开,该是被打怕了。
江倦想着说些什么安慰他,就见少年的神色突然变得惊恐,瞪着眼睛盯着他身后。
回过头来,就见百里述站在门廊尽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江倦深知一旦跟自己扯上关系,这少年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便放了手让他自己系上扣子。
“他让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百里述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到他身前,瞥了眼阿苏,慈眉善目地对少年笑笑,“你江哥身子不好,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阿苏见了百里述被吓得直哆嗦,哪还会分辨这话里的意思,紧着点了点头。
“行了,你先下去,我跟你江哥有几句话要聊。”
阿苏忧心忡忡地看了江倦一眼,那人一抬下巴,“去吧。”
少年这才不放心地走了。
“一步三回头,他怕不是真对你有什么想法。”百里述摸着下巴的胡茬,调笑道。
“在你眼里,人类的感情只有一种,而且是最下流的那种吗?”
“感情有几种我是不知道,但大多时候,表达方式都是很下流的。”百里述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快便进入了正题:“我听说,你今天杀了塔姆,还打伤了多吉?刚醒来就干掉了两个人,我是不是应该打条链子拴在你脖子上?”
江倦冷笑着反问:“你知道人为什么会被称为人吗?如果不能分辨善恶,用自由意志控制自己的行为,那人和狗就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了。”
百里述思考了一下,“嗯,听起来好像有点儿道理。”
“所以,想自己的狗不被乱棍打死,就把链子好好拴在狗脖子上,你在限制它的自由时,也是在保护它。”
百里述笑着将江倦散在额前的乱发捋到耳后,“放心,我不是来追究你责任的。既然决定合作,我们双方自然要拿出些诚意来,不如就从我先来。”
他贴近江倦耳边,轻声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挥别过去的机会。”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百里述带人回了渔村,出海打渔的村民也满载而归,一番喧闹过后,各种新鲜海物都被端上了餐桌。
众人燃了篝火,三三两两分坐在一张长桌两侧,都还保持着过去在“seventeen”的习惯,在首领点头之前没人动筷。
百里述和卡索低声交谈着什么,坐在了靠近长桌不远处的主位,对座下众人一点头,示意可以开动了。
平时到了饭点,这群人都恨不得把桌子一并啃了,今天却反常地沉默,只有坐在长桌首端,最靠近百里述和卡索的灰发男人埋头吃着盘子里的海鲜意面,对其他人的反应漠不关心。
男人不合群的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都神色异样地看着男人,却也无可奈何,似乎很是忌惮他的存在。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在享受晚餐,其他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百里述好笑地瞥着众人,“这都是什么表情?一个个都吃饱了是怎么着?”
有个白天目睹了骚乱的特种兵忍无可忍,起身道:“老板!塔姆死了!”
“怎么死的?”
江倦刚好慢悠悠地从门廊里走出来,那人见了他的眼神像恨不得活撕了他似的,愤然指着他吼道:“就是他杀的!他还打伤了多吉!娘的,多吉可能做不成男人了!”
江倦幽幽从百里述身边经过,丢下一句:“没人管的野狗自然是要做绝育的,不然在外惹是生非谁来负责?”
“你!!”
“好了,先坐下。乌鸦,你也是。”百里述一扬下巴,指了指长桌的另一头。
江倦懒洋洋地走过去坐下,看着桌上的丰盛佳肴,一点食欲都没有,兴致缺缺地用叉子扎起一只海虾,正要送到嘴边,又被那扑面而来的腥气激得犯恶心。
他心气不顺,干脆把那叉子连带着海虾一并狠插在桌面上,力道不小,还是擦着身边人的手刺过去的,再偏那么几毫米可能就要把那人的手整个钉在桌上了。
“妈的!你个小婊子想害老子是不是!”
那人是个皮肤晒成古铜色,高大健壮的意大利人,被激怒后将面前的碗盘都掀翻在地,拔掉那叉子扑上来就要戳进江倦的眼睛里。
有人在他动手时咳嗽一声,男人下意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百里述,后知后觉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并不是自己的老板,而是那吃饱了正在用伏特加顺食的灰发男人。
他迟疑了一下,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动手。
百里述扭头低声对卡索说了句什么,拔出腰间的手枪和匕首,亲自把子弹上了膛,放在桌上的托盘里。
立刻有人领会他的用意,将托盘呈送到剑拔弩张的两人面前。
那意大利人心里冷笑,想着连同伴的仇可以一并报了,正痛快着,伸出手去拿那托盘里的枪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