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惩左右看看没人,勾着江倦的脖子把人拉到墙边,小声道:“我这回特意找老高批了个条子,特许你去参与审讯的,到时候记得就跟在我边上,不准惹事,听话啊。”
姜惩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江倦把这事给搞砸了,非逼着江倦点头,还在保证书上给他按了个手印。
“至于吗……”江倦觉着有些小题大做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还能把他们怎么了?”
任他怎么说,姜惩是一个字都不信,就信手里这白纸黑字,到手了就把人拎上了车。
“李蘅的伤好多了,已经不需要再卧床休息了,现在被单独隔离在看守所里,等着公诉。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也是知道的,他被捕以后一直在接受脱毒治疗,症状也有好转,等下你就见到他了,我就不给你找资料了,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姜惩摸了后座上的文件袋,递给了江倦,“里面是许裔安的资料,你对他可能不太了解,他是……”
说到这里他卡了个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
“白云生物科技的负责人。”江倦替他说道,“我见过这个名字。”
姜惩转念一想也是,他险些把命丢在白云药厂,总得弄清楚是谁害了自己。
“你知道的话,还用我介绍吗?”
“还是介绍吧,我也只是见过这个名字,不太了解他做过什么。”
“和你说的一样,许裔安是白云生物的ceo,这产业本是程氏的子公司,后来落到程三史的次子程让手里,又被许裔安设法骗去了。”
姜惩补充道:“我知道在程氏兄弟上面还有个萧始,不过他自己不想跟这个家族扯上关系,那我就当程三史只有三个儿子了。”
姜惩搭手帮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了许裔安的照片,还在上面点了一点,“许裔安因为父亲被害,一直对程氏怀恨在心,设计害死了程译和程让这对兄弟,还打算把程三史的罪行公之于众。所以他利用程氏的子公司暗中做着制毒的勾当,还把这些毒品作为药品,通过网购的渠道售卖出去,坑害了不少人。这事被查到以后,警方和药监局迅速反应,查封了白云生物也逮捕了许裔安,之后我和小玉子,还有周悬,从他家中查出了大量的毒品,其中就有‘寒鸦’。”
江倦看着照片上西装革履的年轻商业精英,不禁挑了挑眉,“还真是不简单。”
“哟,你有表情了!”姜惩兴奋道,“有了有了!之前你听这些事的时候可都是面无表情的,你这个反应就说明,你对他有兴趣!”
“‘寒鸦’是兴趣之一。”江倦把后几张照片抽了出来,画面的主体无一不是溃烂流脓的人体,“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这个——‘寒鸦’的副作用。”
“你注意到了,没错,许裔安也是‘寒鸦’的受害者,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加速了他计划的进程。老实说,如果他按照原定计划的时间安排来进行,不说可以逍遥法外,总归是会晚些落网的,可他等不及了,冒着计划不能完成的风险也要迅速推进,足以看出他剩下的日子确实不多了。”
姜惩侧眼看了看江倦,“许裔安和我们,或者说和你们有一个交易。”
江倦一言不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想活下去,所以自愿作为试验品,供国安研究‘寒鸦’的毒性,从被捕至今,一直靠小玉子的血维持生命。而李蘅就是知道许裔安的存在,才在主动承认罪行后提出了相同的请求。”
姜惩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江倦没有看他,而是假意专注于手里的许裔安资料,淡淡地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江倦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特意把宋玉祗和萧始都支开,现在都跟我独处了,还用得着这样拐弯抹角吗?小惩,有些话,你必须得说出来,我才知道该怎样帮你。”
江倦仰在靠背上叹着气,“过去我总是按照我所想的方式去帮助别人,一厢情愿地付出,到头来所给的并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东西,而我自己为了给出这个结果,又倾尽了所有。我不该再重蹈覆辙了,所以,我们都坦诚一点。”
姜惩深吸一口气,呼吸带着颤音,竭力压抑着那呼之欲出的情绪。
“小玉子……我很担心他。”
姜惩俯下身去,额头贴着方向盘,不敢去看江倦的眼睛,“真的,很担心……谁也不知道ss-01注射到体内到底会有什么副作用,对他的身体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可能今天的许裔安和李蘅就是明天的小玉子,我怎么会不难受……”
他坐了起来,拉住江倦,激动得手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死死抓着那人的前襟,“阿倦,求你了,你跟我说句实话,我要怎么帮他?一想到他身体里的东西随时都可能置他于死地,我……”
“你也不用太担心。尽人事,知天命,这道理你是懂的。”
江倦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微微发力攥拳,青筋便突了起来,还能隐约看清血液奔涌其中的脉动。
“我今天,正是要帮你去问个答案。”
他说着便要开门下车。
“等等!”姜惩抓住车门,按住他去解安全带的手,把他强行困在了车里,“为什么你这么冷漠?他,他可能会死的……”
“我承认,我是很冷漠。这世上每一天都在有人死去,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如果你跟我一样,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霾里,也会逐渐习惯的。”
江倦拉开姜惩的手,在下车时几不可闻地说了声:“抱歉……”
姜惩是个急性子,眼看从江倦这里得不着答案,他反手就把电话打到了萧始那儿。
对方接了电话就是一声怒吼:“姓姜的!你把我媳妇儿拐哪儿去了!赶紧把他给我送回来!!”
“萧始,我有话问你。”姜惩闭眼深呼吸,调整心态放平了语气,“你跟我说实话,阿倦他……是不是……也跟那种药有关?”
他怕对方回避,特意把话说得无比清晰:“我是说ss-01。刚刚我和他提起小玉子的情况,我觉得他的反应……不大正常。”
萧始闻言沉默少顷,才答:“我能料想到他做出了怎样的反应,但我要告诉你,那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什么?”
“他不是早就说过了,他的椎骨也曾经做过穿透注射术……打进他身体里的药物,很可能和宋玉祗是同一种。”
姜惩喉头一哽,连追问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至少从结果来看,效用应该是相同的,他的血和宋玉祗一样,可以缓解‘寒鸦’成瘾者的精神狂躁和生理反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玉祗将要面临的未来是他曾经历的过去,所以他的反应没有你期待的激烈,希望你能理解他。”
姜惩的胸口起伏得愈加剧烈,泪就盈在眼眶里,久久没能落下。
萧始摘下手套,对共事的法医们点了点头,拿着手机走出解剖室,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