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含糊不清,叽里咕噜说了一串鸟语,江倦一个字都没听懂。
从那之后,萧始就记住了身为江家人要遵守的家规——喝了酒就得上桌,谁都不能抵赖。
“其实当年并没有这样的家规,是我为了哄你回家吃饭,随口胡说的。”江倦回头来,笑吟吟地望着萧始,“不过现在,可以有了。”
朱铭恩倚在门边,看了两人好半天都没动弹。
谢时明甩着手上的水,从身后轻轻撞了他一下,“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怎么不过去?”
“找不到时机啊……”朱铭恩说,“我觉得咱们两个现在有点儿多余。”
“呸!你才多余呢,我不信,江小倦平时最喜欢我了。”
谢时明是后知后觉,当冲出去正好撞见两人拥吻在茶树下那一幕时,探出去的半条腿在空中悬了半天,还是收了回来。
“要不……咱俩今儿个晚上去睡大街吧?”
“嘘,他俩回头了,表现得正常点儿,千万别让他们觉着不对劲儿。”
朱铭恩抬臂戳了他一下,两人这便上了桌。
肥牛刚下锅,萧始就给众人倒了酒,朱铭恩和江倦两个病号被剥夺了享乐的资格,只能结伴凑在一起喝绿茶。
谢时明是个大方的性格,几杯酒下肚就打开了话匣子,大着舌头回忆过去。
他说:“小倦这人啊,不吭声不吭气,总是自己一个人憋屈,受了欺负也不说,就一声不响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人看了心疼。他在禁毒受欺负,我跟老朱看不过眼,就跟他说,别跟那群二百五待在一起,晦气!要是在局里被人挤兑了没处待,就来我们这儿。”
他又抿了口酒,勾着江倦的肩膀,拍着他的手背,话却是对萧始说的:“一直到现在,咱队的大办公室里还有给他留的位置呢,藏在小角落里,周围东西摞得老高,正好能藏一个人,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那儿躲着人。可惜呀,小倦子统共也没去几回。”
朱铭恩笑说:“是啊,咱队里的人都知道阿倦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吃点儿零嘴,所以谁买了吃的都给他带一口,这习惯到现在还没改呢,那位置上的零食都堆成山了。”
“我也买了不少呢!”谢时明喝大了,又去拉萧始的手,“你可能不知道,给他投食是兄弟们最大的乐趣,看着平时对什么都没兴趣,一副病相的人两眼放光来叼你手里的东西,那反差,啧啧!”
说着说着,他情绪又落了下来,连眼圈都红了。
“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那场面我都不敢回忆了。记得那时候我和老朱刚出完现场,刚回来就见地上有血,一串直通他的座位,上前一看,发现他缩在桌子底下,早就晕过去了。兄弟们心急火燎地给他送去了医院,才知道他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出任务受了伤怕我们担心就不报忧,禁毒那帮孙子也不敢跟咱们说实话,气得我当时就要找他们拼命!”
朱铭恩摇着头:“被我拦下了,你去跟人拼命,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知道有人要害他,在哪儿都不安全,所以回了咱们那儿,说明他在那里能安心,他是真心信任我们的。说实话,阿倦走了以后,我难受了好久,后来你嫂子就是这么安慰我的,我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谢时明听了这话开始揉眼睛,“老朱啊,咱们都觉得小倦子一个人孤苦伶仃,想做他的亲人,努力给他一个家。但是说到底,咱们还是外人呀,都有自己的家,不能陪他一辈子。好在现在有了真正能陪他走远的人了……”
“是呀,时明,你也能安心了。”
朱铭恩转过头对江倦小声说:“你都不知道,他为了你的事操心上火,早些时候天天喝菊花都顶不住嘴里起泡,还跟我念叨着,要不他就不找对象不结婚了,以后带着你一起过。我说你可别啊,自个儿找不着对象结婚也别往阿倦身上赖,你没人要,咱阿倦还是有人要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谢时明耍酒疯:“完喽!小倦子嫁出去了,又剩我一个老光棍了……”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蹒跚着靠到萧始身边,端着酒杯,硬要跟人碰一个。
“萧啊,我可跟你说啊,咱们长宁刑侦,就这一个宝,我也就这一个好弟弟,你可得好好对他,跟他好好过,知道吗?他这辈子啊,过得苦,从小到大也没享过几天福,你可不能让他再受委屈了知道吗?要不然啊,我可就……嗝!”
“时明,你喝多了。”
朱铭恩上前把谢时明扶了起来,跟这醉鬼较着劲,非要把他往屋里带。
“那个,他太久没喝酒了,一多话也多了,你们别介意,我带他进去醒醒酒,这就出来帮你们收拾。”
“不用朱哥,我们来就行。倦,帮他们收拾两间客房吧?”萧始说。
“不了不了。”朱铭恩脸上挂不住,“这怎么好意思打扰。”
“家里房间多,别客气!大晚上的,开车不安全,别走了!”
经不住两人热情挽留,朱铭恩和谢时明还是住了下来。
萧始帮忙把谢时明架进房里的时候,后者还拍着他说:“一定要对小倦子好,知道吗?我惦记着他,总是不放心,你得让我心里有个底。”
“一定的,谢哥。”萧始说,“把倦交给我,你们放心。”
“你得给他一个家,知道吗?我们都是外人,再怎么关心,再怎么放不下,也不能陪他一辈子,但是你不一样。”
萧始听见谢时明背着江倦,小声在他耳边说:“……你是他的亲人。”
这乱子过去以后,依然坐在庭前的江倦问萧始:“朱哥和谢哥他们呢?”
“都休息了,我来吧。”萧始接过江倦手里的百洁布,自觉替他擦起了桌子,“你昨天一宿没睡,就闭眼歇了那么一会儿,还没缓过来吧。先去睡吧,要是想让老公陪,就去客厅玩会儿手机,老公等下就过去,很快。”
说完他又觉着这话不大对劲,“……可能也没那么快。”
江倦没走远,转身坐在窗台上,抱着他们没喝完的酒瓶,眼巴巴地看着萧始。
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萧始回过头来,“怎么,也想喝?”
“……想。”
“你身体不好,最好不喝。”
“想。”
萧始倔不过他,对他勾了勾手指。
江倦凑过去,他便飞快地在那人鼻尖上亲了一下,“那回房去等着,别被他们发现了。”
江倦眼睛一亮,拎着酒瓶就颠颠上了楼,身后还跟着个直打哈欠的哮天。
萧始心道这话说得像偷情似的,看他这反应,更像了。
没有男人能扛得住这种诱惑,萧始迅速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厨房,关灯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