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消息中简短的三字——草酸钙,一时间江倦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种可能。
他曾在缉毒一线,化学水平不低,知道草酸钙晶体是一种白色晶体粉末。他几乎可以确信这就是萧始从江住的尸骨上提取到的晶体样本。
正常来说,人体是不会生成草酸钙的,但如果摄入草酸过多,就有可能形成草酸钙结石,然而那些样本与结石性状不符,也不是产生在脏器里,而是粘附于骨骼表面,像是从骨骼中析出的成分。
草酸钙,草酸钙……草酸钙本身并没有毒性,即使摄入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死亡,而是会通过其他病症表现出来,那么从尸骨上提取到的草酸钙可能并不是江住摄入的第一物质,而是在他死后才通过化学反应生成的!
江倦可以肯定,在他当年封存哥哥的尸骨时绝对没有类似的晶体痕迹,那么草酸钙晶体就只有可能是在封棺后生成的。
……乙二醇!
乙二醇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形成草酸钙晶体。
想清这一点,江倦顿时面无血色。
乙二醇通常作为溶剂,是防冻剂的原料,具有毒性,大量摄入肯定会引起不良反应,重则死亡,但江住的死因却并不是中毒。
难道哥哥在死前曾被投毒引起了慢性中毒?
想到这里,江倦的手已经冷到发僵。
仔细回忆起来,在江住参与猎杀游戏以前,他的确出现了头晕、恶心,和一些类似于咳嗽、呼吸困难之类的呼吸道刺激症状,当时他还提醒哥哥尽早就医,江住却说是小感冒,不急不急。这一拖,就再也没有诊治的机会了……
他身体发颤,那时母亲过世不久,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哥哥孤立无援,能信任的人不多,有机会给他投毒的一定是他所亲近的人。
到底是谁背叛了哥哥……
江倦骨子里散发出一阵恶寒,使他情不自禁抱紧了自己。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
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萧始不敢第一时间告诉他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始就转变了性子,从最初报复性地一次性告诉他真相,刺激他、折磨他,到现在拐十八个弯斟酌他可能接受的话术,前后对他的态度几乎是云泥之别。
江倦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无视了咬着他裤脚的哮天,顾自下楼进了厨房,盛了碗萧始特意给他准备的白粥,坐在桌边,没滋没味地吃了起来。
粥冷了,也没什么味道,江倦却尝不出似的吃着,泪水砸进碗里,粥汤平添苦涩。
他默默吃着,不知过了多久,粥见底了,泪也尽了,他放下筷子,几不可闻地说道:“谢谢……”
谢谢你追查到的真相。
谢谢你的照顾。
也谢谢你那似真非假半实半虚的感情。
但我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江倦黯然垂眸,想驱散心中萧始带来的痛楚,却发现自己从前关于他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正在被改过自新的他所取代。
如今闭上眼,不会是那双拉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怒瞪着他,咆哮着指责他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一遍遍将痛苦强加于他,令他生不如死的癫狂野兽,而是像忠犬般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对他的照料,是每个惊醒的长夜中都能听到的沉稳呼吸,是在他彷徨无助时,那一声令人心安的:在呢。
萧始变了。他也变了。
萧始从了良,他却沉沦了。
手机的震动声将江倦拉回现实,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心中一阵躁郁,咬着白得没了血色的嘴唇,狠狠拧着自己的大腿,在漫长的犹豫后,还是接听了。
电话另一头的人故作伤感开了口,却还是难掩心底的愉悦:“听说你找到了‘钥匙’,恭喜。”
“……恭喜什么?”江倦冷言道,“有了继续调查哥哥死因的线索,还是又能给你卖命了?”
“别把我想的那么丑恶,我是恭喜你,终于能摆脱那个折磨你的牲口了。”
江倦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俞副诚恳道:“我没想到,你居然真能委身人下,以色侍人。不过看今天的结果,好在是值得的。既然已经有了结果,要不要回来?”
他顿了顿,许久又在那人的沉默中说:“你也是时候回来了。”
江倦气得呼吸发颤,一口气滞在胸中,要是此刻能面对面,他定能活撕了对方!
可俞副却像对他的反应全无知觉似的,收敛了虚伪的情绪,沉声凛道:“你犹豫了。”
“我没有犹豫。”江倦毫不犹豫地反驳,也不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回去。”
没给对方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是在宣告自己的决定。
“因为萧始?”
“因为我。”
为别人卖命十多年,早已失了本心的我,如今也想找回人性,为自己活一次。
萧始庾樨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是空的,急急忙忙从床上滚了下去,跌跌撞撞冲到楼下,挨个房间找他那没有一天安生的前妻。
他把书房卧室浴室都翻遍了也没看见人影,心里急了,正要打电话问人看没看着自家老婆,却发现手机也不翼而飞了。
萧始急得直转圈,哮天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看他瞎忙活很乐呵,也跟在他身后转啊转的。
江倦一推门出来,就看到这两条狗在客厅里乱跑,当下脸都黑了。
“江二?你在啊,那我叫你你不应,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又跟哪个死男人鬼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