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好像自己在离开了孤儿院后,曾经无数次地迈入过这个大门。
她戴着口罩慢慢走过她在梦中、以及现实中都走过的小路,她经过诵经的佛堂,走过熟悉的阶梯,到处都是人们缓慢的脚步声,偶尔能听到些交头接耳,但声音都不大。
姜浅看着一个个游客将香插入门处的香炉,燃起的青烟被风一吹就散了不少,层层香灰叠在一起,也不知道倾注了多少真挚的祈祷。
掉了色的蒲团上坐了好几个和尚,或是敲击木鱼诵念经文,或是帮游客解答着佛法相关的困惑。
熟悉的一幕幕让姜浅的记忆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这里是主殿,下去后有一段小路,左拐是禅房,再往南边有一片小树林。
后边是西净,最北是禅房——印象里,那个在自己最贫穷、连好点的香都买不起时,无偿帮她替那些敬老院已过世老人诵过经的老和尚就住在那儿。
老和尚在年初就撒手去了,而她现在才知道。
姜浅的呆呆地站在楼梯上,身旁有无数个游客经过她,然后拿起身旁的香点上一炷,又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那一瞬间的庄严肃穆本该感染到姜浅,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盯着台阶左上方,回廊边的石凳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看到那儿出现了一个本来不该出现的人。
对面那人明显在开始时愣了一下,却又立马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四目相对,一个是平淡疏离,另一个又是那么地晦暗不明。
宁晟言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在这个地方再度遇到姜浅。
当时好像就是这样,自己站在台阶上,她站在台阶下,这么一撞,就撞进了自己的心里。
可惜,却不属于自己。
姜浅看着她,他看着姜浅。
“方便我和你说两句吗?”
男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身份,却又不加遮掩地用本音喊了出来。
姜浅想了想,走到了石凳跟前。
她原本想坐下,最后却还是站在了那儿,两只手插在了宽大的卫衣兜里。
宁晟言要去擦凳子的手瞬间一顿,似乎苦笑了一声,收手自己坐了上去。
往来的游客匆忙,偶尔有人朝着穿着严实的两人投来视线,但想想最近骤降的天气,倒也没多深思。
没有人会想到会有明星能不带半个工作人员的四处溜达,也没想到在网络上,众人眼中已经决裂、粉丝每天都能撕起来的两人能正大光明站在一起。
当然,连宁晟言自己也没想到就是了。
“当初我们就是在这儿第一次遇见的。”他的声音有些不太清晰。
“我不小心撞撞到了你,你倒在了地上,膝盖摔得血淋淋的,你——”
姜浅语气平缓,“说重点。”
宁晟言顿了一下,没有理她,自顾自地继续向下说了下去,两人是如何认识的,如何接触的云云。
“我一直觉得你是最好的姑娘,完美的符合我对另一半的所有标准,积极上进,愿意为了未来而拼,善良,有冲劲,没有人像你一样好。”
“时奕州娶了你,又觉得你变了?”他抬头,“你不觉得这个男人虚伪至极吗?”
宁晟言说着笑了出来,“我就从来没有觉得你变过。”
“人性是多面的,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
“姜...浅浅,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把所有的财产给你随意折腾,你不是很喜欢买东西吗,你喜欢得我都会买给你。”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恶心。
“就不能再回到过去吗。”
姜浅叹了口气,“我们有什么过去。”
“我不介意你骗了我,我也不介意你怎么样,你如果愿意和时奕州离婚...”
宁晟言的五官藏在口罩与墨镜下,姜浅看不清,但总觉得他可悲得要命。
“我没有骗你。”她说。
宁晟言愣了一下。
姜浅又说,“你喜欢的也不是我。”
“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当的人,这个人就算不是姜浅,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被你加注了一丁点儿感情的人。”
“你不该质疑我的感情。”
“那我该质疑你的病情吗?”姜浅不想激怒他,将冷笑咽了下去,“你自以为是地对一个人好,就行用助理的名义将人囚禁在身边,你觉得自己是大明星,就可以丢下五十块钱和一瓶消毒水,拍拍屁股就走了吗。”
五十块钱,宁晟言一分钟能赚几个五十?
“宁晟言,我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用我说得更清楚吧。”
姜浅平静无波的一句质问将话题推到了高潮,也让宁晟言倏地抬起了脑袋。
“你都想起来了?”他问。
姜浅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