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会不会太突然了。”她茫然地抬起脑袋,小声对着姜浅说道,懵地甚至连招呼都忘了打。
确实,胡导真是一个会给人惊喜的中年男人。
姜浅忍着笑意,原本想凑到对方耳边再说话,结果她视线一瞥,好巧不巧对上了站在旁边拿着夹板的道具师的眼睛。
女人正在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但姜浅知道,那绝对是威胁的笑容。
——“容音穿的是高阶法衣,第一个镜头你必须要保证自己身上一个褶子,一个灰尘,一个血点都没有!开拍前!你给我离初晚远远的!”
姜浅咽了下口水,一身衣服刚被来来回回夹了好几遍,她实在是不敢动了,只能稍微放大点声音。
“胡导想图个好兆头。”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程雨凝呆呆哦了一声,但好像还有点没回过神。
夏季的古装拍摄本就折磨人,更别说这是一个近几年来最炎热的酷暑。
剧组的山中的拍摄困难不小,按理来说应该四处充满泥土的芳香以及淡淡的果味,结果现在,吸入鼻腔的都是浓重的驱蚊水和蚊香液的味道,以茅草屋为圆心向外画圆,半径十米内简直是只蚊不生。
终于,《未戎》的一场一镜一次,在电蚊拍得劈里啪啦和场记板子声中正式开拍。
简陋的茅草屋内,随着初晚的一声咳嗽,身穿白衣的容音急忙蹲下身子,将平日里随身携带的玉箫扔在一旁,缓缓将初晚扶了起来。
摄像机移动,跟着姜浅的动作切到了近景,这是两人在这里度过的第二天,君沧连连夜去往药神谷,势必求来能为初晚恢复心血的神药,相较于第一晚的难熬,初晚的状态稍稍好转了些,让容音眉眼间淡淡的忧愁散去了不少。
怀中,散着长发的女子面色苍白,似乎是知道自己正在关心着,于是强撑着一股劲儿,一次性说了不少的话。
程雨凝在演戏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刚才的呆滞感消失不见,她静静地望着身旁人的侧脸,目光柔和。
“阿容,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啊。”
“不过昨天真的好险,下次我们还是不要去那种秘境了,东西拿不到不少,还白白挨了一顿打。”
“我饿了,但我不想吃辟谷丹,我想要天香斋的糕点,你吃过吗,可好吃了。”
“阿容,你怎么不说话?”
她小声问道,因为过分虚弱的缘故,双唇开合的幅度并不明显,然而容音只是静静聆听,什么回复也没有。
“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她颤抖着手指拽了下容音的袖子,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耗费了她绝大部分的力气,女人的声音带着悲意与哭腔,让容音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不会的。”
这简短而又冷酷的三个字让初晚无声地笑了出来,她将脑袋往容音怀里再靠了一些,将未凝结鲜血蹭到了她的手上。
初晚闭上眼睛,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说话。”
“没有。”
她不相信,“那你之前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等你好了,我和君大哥一起带你去吃糕点。”
“是吗?”这是自他们三人相识以来,容音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长的句子,初晚的垂下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有水光在之中滑动。
“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啊。”她鼓了鼓腮帮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
“那就不带他。”
容音回答得干脆。
她说完后将初晚摊开的袖子往回拽了一点,怀中的女人看起来面色发白,因为身中寒毒而微微颤抖着。
“你说得对,我们以后再也不那种秘境了。”这一幕让容音有些难过,明明初晚修行的年岁最短,她和君沧连不但没有保护好她,还被她挡在前面,替二人承下了几乎致命的一击。
容音的背上从不流于表面,却不难让人察觉。
“阿容。”初晚突然睁眼看她。
“我在。”容音垂眸。
“阿容”她声音更大了一下。
“我在。”容音再一次答道。
“阿容。”
直到第三次的时候,初晚终于忍不住地傻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记得,你和君大哥同时买了我炼制的丹药,互相拿错了以后还都跑到我的摊位上来——”
“我心悦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初晚的四个字打断了。
一时间,茅草屋内变得极其安静,连空气都变得凝固,那个瞬间,容音怀疑是自己是听错了,直到初晚再度重复了一遍。
“我心悦你,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可正是因为听见了,反而让容音觉得自己的脑袋即将炸开,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得干干净净,她缓缓低下头,想要看清初晚的神色,可怀中的女人正微笑着闭着眼,完全看不出一丝玩笑的意思。
容音久久没有说话,久到初晚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女人睁眼,对上了一双不解而又无奈,还有无法置信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