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等候进场本来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颜又停了很久,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久到一旁的服务生客气地问:“先生,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服务吗?”
颜又怔了怔,偏过头,慢慢地说:“没什么。”
初冬的风是冷的,吹在脸上时,让颜又从无尽的假设和幻想中清醒过来。
比起面对,逃避似乎更简单。
颜又看到眼前灯火辉煌的地方,莫名的想。
所谓的事件,会发生在这场宴会上。如果颜又不参加,那么就一定不会发生。没有校园万人嫌人生中的重大危机,也不会有所谓的拯救。
而逃避也很容易。
颜又从小体弱多病,周围人都有所听闻,临时离开,似乎也很正常。而颜秀文也真的很溺爱颜又,即使没有理由,单纯的不想去,颜秀文也不会有任何指责。最后会在事后登门致歉一次,事业发展也不会受影响。
离开的理由有很多,继续做不正确的、注定会发生意外的事很难。
服务生站在颜又身旁,耐心地询问:“您现在进去吗?还是要稍作休息?”
颜又没有回答。
明知道会发生不好的事,逃避也很理所当然吧。
但是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之后的每一次。
颜又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不知道意外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在冷风中,颜又的脸显得苍白,他过于轻易地作出不理智的决定。
手机屏幕一点一点的变暗、熄灭,颜又有一瞬的迟疑,那是最后的犹豫。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声音低到几不可查。
入场后,晚宴还未开始,颜又要先向夏先生祝寿。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颜又的社交礼节学得很敷衍,但在必要时刻,也能表现得非常体面。
那些长辈们的夸赞,颜又没太听得进去,全程都有些恍惚。
夏先生的女儿负责这次的晚宴,她走过来,对颜又笑了笑:这里人多,但谈得那些你们肯定觉得没什么意思。专门给你们这些孩子安排了个地方。”
颜又便去了她口中所说的地方。
路途不算长,穿过走廊的时候,身边经过的每一个服务生,颜又都注意看了,但每一个都不是姜星时。
专门给青少年准备的地方装饰得很漂亮,周围是由园艺灌木围起来的,吊着几盏不算明亮的灯,映着从温室里移出来的、开着粉花的藤蔓,有很美的氛围。
颜又算去得迟的,看到灯下三三两两地站了很多人。那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男少女们,穿着精致华美的服饰,但还不够成熟,聊着颜又不感兴趣的事。
颜又认识的人不多,灯光昏暗,他在人群中看到正在和人交谈的周一清。
周一清似乎也看到了颜又,他保持着微笑的神情,抬头瞥了颜又一眼,遥遥的举起手中的杯子。
颜又面无表情地略过了这个人。
他今天没有心情搭理周一清。
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点心,其中有一块蛋糕上抹了某种的花生酱,颜又闻到味道,生理意义上的窒息。
这是颜又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原因之一。他的过敏源太多,连在自己家里,也只有玻璃花房是绝对安全的,而在外面隔绝一切让他过敏的东西是不可能做到的事。颜又并不认为别人都应该顾忌到自己,所以他选择自己避开。
颜又看了一圈,找了个离点心架最远的角落待着。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周围有很多说话和谈笑的声音。
而颜又只是等待,漫长的等待。
对于颜又而言,陌生人的讨厌,不理解,认定自己奇怪孤僻,是无关紧要的事,他不在乎。
颜又只会被自己在意的人伤害。
逃避或面对,颜又不知道如何选择,所以把选择权交给姜星时。
甚至于在此时此刻,即使姜星时选了颜又不可能接受的那个选项,颜又也不知道最后到底会怎么样。
颜又自认性格不算太差,但也没有好到奉献自己,感化他人的程度。他对人没有耐心,拒绝陌生人的接近,宁愿从一开始就不发展任何关系。所以在听到系统提示的瞬间,颜又的第一反应是将好感度降到-100。
理智上来说,处理起来好像也不太难。如果遇到这样的事,被信任的人伤害,颜又应该选择及时止损。他不会再玩下去,好感度跌到-100,结束这段恋爱线,结束这场令他痛苦的游戏,甚至会要求转学,这辈子都不再见姜星时,忘掉这些,就当从未发生。
颜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他现在已经不会被过去的回忆伤害。
但喜欢是这么奇怪又没道理的东西,让颜又丧失理智,连最糟糕的后果都不去想。三个月前的颜又无法假设自己会爱上姜星时,也无法假设自己拥有软肋,而现在却截然不同。
比起未知的、不幸的难堪,姜星时从千万人中握住他的手,拯救自己的时刻,令颜又害怕一百倍。
在这样的等待中,颜又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突然,周一清说:“我的东西丢了。”
他似乎显得很惊慌失措,又重复了一遍:“东西丢了,找不到了。”
周一清常年流连于社交场合,长袖善舞,和谁都能搭得上话,在场的同龄人大多是点头之交,有人问:“怎么了?”
颜又看到一些人走了过去,另一些人站在原地,但很明显在注意那里的动静。
周一清从未像现在这么着急,他说:“是准备今天送的寿礼。”
周家准备的礼物是一个有很长年头,在寺庙里被名僧加持过的玛瑙佛珠,有市无价。据说是曹家的东西,当成曹曼云的嫁妆带过来的。年纪大了的人,总是相信这些,能够让自己益寿延年,今天带来,是准备为夏先生祝寿的。
夏先生二儿子的妻子是周一清的姨母,两家算是沾亲带故,送贵重的礼物也能说得通。
有人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掉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