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夜晚,颜又怀着很多心事入睡,竟然睡得很好。
醒来的时候,颜又有些恍惚,他做了个梦,梦里有改造过的花房,有盛夏的天气,也有姜星时的吻。
颜又从未和人接过吻,也未曾做过这样的梦。
奇怪的是,颜又并未因做了这样的梦感到害羞、心动,或者有什么别的冲动,醒来后再想起那些,心情没有缘由地变得很差。
颜又没有再思考下去,尝试忘掉那个梦。
乘车上学的路上,颜又无聊至极,打开手机。
他再一次想起姜星时。
如果是对方,在这样的时间门,一定会选择背单词或看书,但颜又做不到那么认真。
八卦群里,他依旧披着“桃桃”的马甲,却很久没有发言了。
昨天二班和体育班打球的事,果然已经传开。
颜又还能看到昨晚校友们的□□记录。
有人戏称姜星时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颜又:“……”
从某种意义上讲,好像也没错。
紧接着,就是杨主任扮演的学姐,显得有些着急,问姜星时是恋爱了吗?
有人说:[蓝颜,是蓝颜啦。]
[不过姜星时和颜又的关系好像真的很好。]
[emmmm总觉得有点好过头……]
[兄弟情吧。如果是我姐妹,我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啊。]
总之,杨主任似乎终于放下心,自己心爱的学生,没有陷入早恋这种对成绩有极大妨碍的校园事故中。
颜又想到几个月前的事。
“桃桃”是假的,可是表白好像变成真的了。
不是在银杏树下,而是操场的香樟树旁,对象都是颜又和姜星时。
想起昨天的表白,颜又难得地有些无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今天的姜星时。
颜又一贯踩点到学校。
刚一坐下,早读铃声就响了。
颜又有点不自在,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偏着头,很刻意地对着窗外发呆,似乎不肯面对同桌,不愿意接受现实。
姜星时好像忘掉了昨天的事,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拒绝的人,比被拒绝的还要尴尬?
颜又很难想通。但表白的人是姜星时,他就做不到若无其事。而之前的那个女生,他已经忘记了对方的脸,即使擦肩而过,也记不起发生过什么。
过了一会儿,姜星时叫颜又的名字。
颜又身体一僵,他看着透明窗户中的自己,像一只被戳到弱点的猫,只好缓慢放松下来,唇角下垂,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含糊又郑重地问:“怎么了?”
姜星时有些好笑,他问:“今天不背书吗?”
其实也想起了过去的事。
第一次来二班,推开门的时候,颜又戴着帽子,很高傲的样子,在普通高中生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慢条斯理地戴好手套,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简略到近乎简陋,就像他有一张冷淡到极致、漂亮到罕见的脸,性格却似乎过于孤僻乖张,和寻常人不太一样,连微笑都很难看到。所以可能也只有很少的人见过眼前这样别扭的颜又。
颜又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要背书的。
是的,在和姜星时成为同桌后,他就拥有了一小部分特权。
虽然没有明说,但姜星时知道他讨厌排队,讨厌接触人群,也不想再受前面同学背不出来而等待很久的折磨了。
于是,姜星时询问组长,能否和同桌颜又同学互相检查。
在二班,很少有人会不相信姜星时,班长愿意为自己分担任务,组长当然非常欢迎。
过去,这个特权曾给颜又带来很多便利,与别人相比,经过充分脱敏治疗的姜星时当然要令他容易接受得多。
但是今天,颜又宁愿去组长那里领号码牌。
姜星时温和地问:“昨天不是说要背吗?”
颜又咬了咬牙,有些不服输地说:“好。”
于是,开始背《梦游天姥吟留别》。
班长垂着眼,目光落在书上,神态平静,却莫名地让颜又想到昨天。
姜星时似乎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颜又痛苦地发现,自己终于成为了曾经最不想遇到的那类同学,背书磕磕绊绊,一句话能卡两分钟。
即使班长需要检查的对象只有一个,不会有人在颜又后面排队等待,姜星时没有表达出任何不满,听得很认真。
但颜又的脸皮太薄,背书未半而中道崩殂,恼羞成怒道:“不背了。”
姜星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做出客观的评价:“脾气有点坏。”
颜又:“……”
装傻的演技倒是提高了很多。
姜星时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出下半句评价,怕颜又同学当场翻脸。
不过是坏得很可爱的那种。
中午下课后,老张把姜星时叫了过去,说是有个会要开,让他去一趟,时间门也不长,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开完会,姜星时合上笔记本,考虑好下周要做的事,走出门的时候,被一个人叫住。
姜星时转过身,看到周一清站在不远处。
周一清很礼貌地笑着,用惯常的、在广播中经常听到的那种语气说:“班长,真对不起,听说你和体育班的人打了一场篮球,我哥又不小心冒犯到别人了。”
那位女同学看上了颜又,和他表白,又被拒绝的事,当然是周一清无意间门泄露给体育班的人的。
按照周一清的本意,无论是羞辱颜又,还是体育班的人控制不住情绪,直接打起来,都是不错的结果。
出乎意料的是,姜星时竟然又帮了颜又。
在周一清眼中,姜星时和自己是一类的人,在外人眼中表现得很好,实则都是伪装。作为班长,他有帮助颜又的必要,但实际上,姜星时不可能和颜又的关系那么好,愿意为对方付出很多时间门精力。
而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颜又都非常麻烦,姜星时可能还不明白这件事,周一清愿意解释给他听。
姜星时停在那,神情冷淡,目光里一半是审视,另一半是晦暗的、周一清不太能看懂的情绪。
周一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他似乎察觉到危险,姜星时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脱去了那层完美的伪装,他勉强笑着说:“班长,我哥的脾气就是这样,小的时候——”
姜星时不太有礼貌地打断他的话:“别这么叫我。和你不熟。”
周一清的笑僵住了。
姜星时顿了顿:“也别那么称呼他,他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