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又微微皱眉,没太想明白,坐上车后回家能出什么事,但也许姜星时一贯这么有责任感。
鞋盒是姜星时拿着的,颜又从他手中接过来,放到后排座位,然后往旁边挪了挪,给姜星时让出一个位置。
来的时候,同行的人是谭修明。回去的时候,一旁坐的确实姜星时。
天色愈暗,车内灯也点亮了。
姜星时坐在一边,英俊的、轮廓明显的五官被昏黄的灯光模糊,半垂着眼的神态显得很温柔。
至少颜又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
姜星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的耳垂,颜又对人类的视线很敏感,所以清楚地察觉出来。
路程行至一半,颜又终于忍无可忍。
他偏过头,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耳钉很奇怪?”
姜星时还没来得及回话,颜又便细数出他的罪证,不容许他狡辩:“一直在看。你们风纪委员会成员的视线里是不是不能出现这些违规乱纪的东西,不会想给我拽了吧?”
“拽了”,一个过于可怕的形容。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曾有个非常头铁的社会哥,穿了弟弟的校服,来一中一日游,结果被杨主任撞见,逮到办公室里,没理会社会哥的那些辩解,当场拆了他的那些耳骨钉,画面一度非常恐怖,所以流传至今。
姜星时的目光落在颜又的后颈,颜又摘了帽子,头发披散在上面,非常柔软的样子。
“我只是……”
颜又自暴自弃地解释:“打都打了,不戴点东西好像有点亏。”
姜星时很低地笑了笑:“颜又同学,今天是周六,况且风纪委员也管不到学校外的事。”
他很坦诚地说:“看到好看的东西,多看几眼,也不算很奇怪吧。”
颜又:“……”
司机王叔聚精会神地开着车,难免会听到后面的动静,总觉得颜又和这个新同学关系也太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颜又的家。
铁门缓缓打开,汽车驶入其中,颜又和姜星时在门口下车。
两人靠着门站着,颜又的个头不算矮,但在姜星时面前好像很瘦弱。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姜星时还提着那两个鞋盒,有点随意地提出要求:“可以摘口罩吗?第一次看你戴耳钉,却没看到脸。”
语气好像有点可惜。
颜又觉得姜星时的想法不难理解,就像他第一次戴耳钉出门,谭修明追着他看了好半天。
而且姜星时真的帮了自己很多。
颜又决定满足这个还算合理的要求。
他抬起手,稍微理了一下头发,才慢慢摘下口罩。
傍晚的空气很湿润,晚风将湖面上的水汽吹向更远的地方,也吹到颜又的身上。
姜星时垂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一只手臃肿地提着纸袋和两个鞋盒,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很轻地碰了颜又一下。
缓慢眨动着的眼睫,被姜星时触碰过、红着的脸颊,是纯粹的、简单的美丽,却很难让人拒绝心动。
然后,姜星时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很不可思议的话:“颜又,如果下次出门,再去那些地方,可以叫我陪你。”
不着边际、不可能做到,很难实现的话,姜星时今天好像说得太多了。
那些与过去有关的假设,可以当做聊天时的笑话,现在的承诺不行。
因为可以成真。
颜又感觉很奇怪。这样的承诺,明显超过了“普通”“一般”的优待。
在车上的时候,颜又无意间看到纸袋里的东西,是初中的资料,姜星时应该在做辅导功课的兼职。姜星时的时间很珍贵,不像颜又那样可以奢侈地浪费,要抓紧一分一秒。
而现在却说要分给颜又很多。
他抿了抿唇,小声地问:“为什么?”
其实不知道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姜星时的理由很简单:“不想看到你在门口等那么久了。”
这句话似乎没有更多的含义,颜又却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紧张,无所适从起来。
颜又缺乏社交经验,不知道一般高中生的友情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更深一层,赋予暧昧意义的高中生之间如何相处。
他明白得不太多,所以仅凭本能作出反应。
颜又说:“我很少在人多的时候出门。”
他没有抬头看姜星时的脸。
在某些方面,颜又是笨拙的。像是童真的孩子,因为没有接触,所以不够了解。
夏日已逝,面对姜星时时,颜又仍感觉到热,心跳过快,却没有接触到过敏原,也没有被脱敏治疗。
也许是延迟过敏吧。
颜又是这么想的。
但此时此刻,他忘掉了那些——和姜星时见面的第一印象、听到好感度提示音的气氛、想要赢得这场游戏的好胜心、不想让姜星时愿望成真的坏脾气。
颜又想要答应,和别的任何事都无关。
大脑有点缺氧般的空白,颜又过分紧张,总算说出接下来的话:“但如果你正好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姜星时也说好。
在等待颜又回答的那段时间里,姜星时想到之前辅导初中生时,对方问的话。
在咖啡厅时,初中生注意到他看着窗外,有好几次,实际上姜星时没有掩饰这个行为。
结束的时候,初中生收拾好东西,站起身,脑袋摇摇晃晃,颇为八卦地问:“学长,我写试卷那会,你是不是看到女朋友了?”
姜星时平时太过冷静理智,偶尔一次的心神不宁便很明显。
姜星时抬起眼:“我没有女朋友。”
初中生失望地哦了一声。
也不是谎话吧。
因为颜又并不是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