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
教室里莫名有些嘈杂,很多人在偷偷说话。
数学老师的脾气本来就暴躁,在本节课上第三次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安静点!”
安静了不到三分钟。
数学老师放下手中的书:“看来你们都很自信啊,讲的都会,写的都对是吧。”
有同学嬉皮笑脸地回答:“是啊,我们都是老师你教出来的,当然有这个水平。”
数学老师被气乐了:“行,说得好,那就先不上课了,今天发下去的讲义上的最后一题,找个有水平的同学来黑板上展示展示。”
一瞬间,教室里噤若寒蝉。
数学老师自己出的讲义是有名的难度不适中,非常难,要么计算量惊人,要么方法奇葩,很难找到解题的突破口。一般都把同学们折磨得欲生欲死,还美其名曰是锻炼同学的计算力和做题速度,让大家在考试的时候能快人一步。
而自制讲义的最后一题,更是出了名的变.态,没有全校前十的水平,不要轻易尝试,否则也只是浪费时间。
数学老师略低下头,严肃的目光扫过全班,很满意同学们都有自知之明,正想要继续讲课,结果发现有人竟然敢在自己的课上睡觉。
而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正是颜又,他坐在最后一排,托着下巴,昏昏欲睡。
昨天晚上,他在群里扮演一位不知名的女同学,自爆要和姜星时表白。高中生最喜欢凑这样的热闹,颜又的小号上收到了许多热情的回信,譬如姜星时平日的行迹、喜好、习惯,甚至连政教处杨主任每周都要和同学夸姜星时两次,让大家把姜星时作为榜样的事都说了。那位同学大概是受杨主任荼毒太深,连带着对姜星时也恨屋及乌,非常希望桃桃同学能表白成功,姜星时陷入早恋,杨主任心中的完美学生也就不复存在了。最主要的是,这点小心思还不小心说漏了嘴。
桃桃:[……]
同学:[啊,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是衷心祝福你和姜星时能成!]
某披皮桃子装作相信了的样子。
颜又演得十分认真,和数位同学聊到深夜,导致睡眠不足,上课发困。
数学老师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低头看了一眼花名册:“颜又……”
姜星时站起来,不紧不慢说:“老师,我来可以吗?”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班长想写,可以。”
同桌也有点惊讶地看了姜星时一眼,虽然一直有人催班长主动请缨,让数学老师放过大家,但姜星时只是笑笑,也没答应。
可能是凑巧吧。
半睡半醒间,颜又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本能地站起来,还揉了下眼,耷拉着脑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数学老师说:“既然这样,那姜星时、颜又,你们一起上来写吧,一人半张黑板。”
颜又微眯着眼,仗着视力不错,瞧到前排同学桌上摆着的讲义,从试卷夹中抽了出来,往讲台走去。
一路上同学们议论纷纷,都被还不太明白情况的颜又听在耳朵里。
“太倒霉了吧,被吴老怪抓到写最后一题。”
“更倒霉的是,一起上去写的是班长。”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和班长的卷面对比,都是一种残忍。”
“一种残忍,一场屠杀,新同学,为何如此不幸?”
颜又:“……”
有那么惨吗?
走到讲台,拿粉笔的时候,姜星时和颜又碰了一下。
颜又偏过头,很冷淡的模样。
颜又不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也不喜欢和人比较。但大约是昨天睡得太差,又在睡梦中被老师叫醒,走来的路上听到同学们说的“残忍”“屠杀”,每一件事都和姜星时有关,本来不算太强的好胜心莫名增多,并且急需发泄。
他挑了挑下巴,很轻地说:“班长,打个赌,比一比谁写得快?”
他们离得很近,姜星时才能听到颜又的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颜又有点挑衅地说:“我赌颜又,班长呢?”
姜星时没有说话,大概是不会和他打这个幼稚的赌了。
两人分开,一左一右,站在黑板两侧。
颜又睡了半节课,直到现在才大略看了一眼题目。
有点难,但还算可以解决。
大约十分钟后,两人几乎同时转身。
颜又确定自己是先转过身的那个,他把粉笔头往盒子里一丢,准头很好,完美投中目标。
数学老师有点震惊,他对自己出题的水平非常了解,这么难的题目,姜星时写出来很正常,但是颜又竟然也写得这么快,并且答案正确。
数学老师清了清喉咙:“好,让我们来看看两位同学的作答。”
姜星时用的是最常用的方法,破题,计算,一步一步推导到结果,过程写得很完整,没有一处缺漏,但也显得很长。而颜又则不同,剑走偏锋,写得非常简略,但不仅结果是对的,答题过程也挑不出毛病。
数学老师问:“颜又,你怎么想出来的?”
颜又正在专心拍掉手套上的粉笔灰,闻言抬起头:“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自己出的试卷都很严谨,不像有的老师,图画得都不对。所以看题目的时候,就试着猜了一下图形对应的数量关系。已经知道结果,再往回推导就不难了。”
说是这么说,但从图形转换成数量关系,再利用这些条件推导,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平常的办法,颜又不是不会,他想节约时间才走的捷径,却也容易出现偏差误入歧途。没想到姜星时计算能力那么强,差一点比这种方法算出来的还要快。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颜又这话等于是把他也夸到了,大加赞赏:“同学们,这就是活学活用。高考的时候,图一般也是很准的……”
而同学们,同学们也很震惊。
颜又是那种好看到站在人群中,第一眼就会被注意的人。但性格过于冷淡,没有和人交谈的欲望,加上谣言缠身,所以大家都会本能地远离。
没有人想到他的学习会这么好。
颜又走到姜星时身边,与那双略显得寡淡的琥珀色瞳孔对视:“班长,我赢了。”
姜星时垂着眼,看向颜又。他的皮肤太白,下巴上还留有睡觉压出的红痕,是很淡的粉。
他移开眼,轻声说:“嗯,恭喜。”
颜又便很得意了。
可惜,得意不过一小会儿。
回到位置后,颜又立刻脱掉手套,但拿过粉笔的两根还是微微泛红,甚至有点肿。
有很少的石灰粉接触到了皮肤。
颜又用纸巾小心地将手指擦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太行,要用水冲过才能放心。
而十分钟的课间,厕所的人总是很多,让颜又去和别人挤厕所,等于要他的半条命。
颜又宁愿忍受轻微的过敏。
下课后,姜星时站起身,似乎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