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脚步停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他的身后。
脚步声的主人,停在那个地方很长时间,久到降谷零都快要按耐不住、急于睁开眼睛向对方询问前因后果时,那个家伙忽然动了起来。
脚步声朝着右侧的方向一点点远离。
降谷零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彻底喘出来,脚步声再次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那个家伙应该是一开始走到了排椅正中间,现在朝外走、绕了一圈,重新从正面回来。
降谷零能够感受到对方就站在他身前,距离不足一米。
如果拴着他的绳索不存在,他有足够的抱我制服对方。
但问题是,现在他的手被捆住,能够活动的只有脚,还很容易重心偏移。按照这个家伙之前制服他时,所展现出来的武力,双手被捆绑住的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必须得等到对方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借着装睡作为掩护、先用腿将对方打到在地,保证双方的优势都被折损,随后转劣势为优势,尝试制服对方……
就在降谷零在脑海中模拟出整个步骤时——
“你已经醒了吧?”
熟悉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响起。
降谷零心一横,猛地睁开眼睛,同时双腿横扫——
完全落空。
对方坐在距离他很远的高台上。
高台延伸出来的高度,大概只有两三节台阶高,那个肖似诸伏景光,性格却完全不一样的危险分子,此时就坐在高台的台阶上。台阶高度不够,长腿无处安放,只得随意地盘在一起。
他用一只手支着有着细碎胡茬的下巴,眉毛微微蹙在一起,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只空出来的手,随意地举着一杆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降谷零。
这个家伙面无表情,用一种有些好奇地语气冲着降谷零问道:
“你想攻击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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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望向对方黑洞洞的枪口,一时间陷入沉默。
识时务者为俊杰。
肉身再快,也不可能和枪搏斗,更何况是和那把近战王者级别的步|枪对战。
降谷零收敛了扫出去的双腿,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摆出一副相当合作的姿态。
那段暗无天日的小黑屋禁闭生活,让他彻底对眼前这个家伙的心狠程度,建立起足够的认知。
当时大街上的枪响,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是这个家伙真的开枪了。
只不过当时,枪口并没有朝着他的太阳穴,而是稍稍往外移了一点,朝向他耳后的碎发。
他的手臂并不是一直被捆着的。当时在那个禁闭屋里,他的手被银色手铐铐住,手铐上绕着一条长长的链子,足够他去触碰自己的后脑勺。
那个位置的头发确实烧焦了。
当时,那颗子弹就沿着他耳后的碎发一路划过,枪响在他耳旁,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对方是真的起过杀意。
但仔细想想,对方为什么敢在大街上、敢在有无数监控录像的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肆无忌惮的开枪?这个家伙就不害怕,有人顺着枪声找过来吗?就不害怕警视厅的警察,能按照监控录像调查到这个家伙的位置吗?
不,对方甚至都已经敢于杀掉一个人、并且把人塞进行李箱里带走——还是密封性能不是太好的行李箱。
这个家伙肯定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去处理监控录像的事情。也许是拜托在警视厅的同伙删掉监控录像,又或许是自信自己不会被抓到?
但无论如何,为什么对方长得和诸伏景光那么相似?
等等!
该不会是对方想要借助和景光一模一样的外表,把枪响和杀人事件全部都嫁祸到景光身上吧?
对方身上的是易容?!
可是都已经到了对方那个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什么好易容的?
降谷零往前凑了凑,打量着对方的长相——
确确实实不像是易容。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像这样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
但这个家伙当时明明承认过,他说他是诸伏景光,但不是他认识的诸伏景光……
“我想,你大概一直在想——”
高台上的青年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我到底是谁?为什么长得和诸伏景光一模一样?对吧?”
“……你到底是谁?”
降谷零抬起头、望向对方。
这个家伙就站在那个硕大的黑色十字架正下方,身后是无数垂下来的银色链条,仿佛被放上绞刑架的耶稣。
两侧天窗玻璃的彩色光影、肆无忌惮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做过自我介绍。我就是诸伏景光,只是你好像不那么相信……”
黑发青年状似受伤的敛目。
——但结合这个家伙之前相当疯狂的举动,这种表情应该也是装出来的。
“……”
降谷零眨了眨眼睛,完全不信任对方说的话。
易容或者是克隆,他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性。
虽然外表相似,但性格上截然相反。他所认识的景光,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开玩笑的。但貌似你完全没有相信啊,真不好骗……”
高台上的黑发青年忽然抬头,嘴角夸张地向上弯。
“为了暂时区分,你可以叫我苏格兰。”
“?!”
降谷零猛地瞪大眼睛,望向对方。
...
连景光在酒厂卧底时使用的酒名都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
“总而言之,你打断了我的任务,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也只能把你带回来。”
苏格兰走下高台,一步步靠近他。
“欢迎你来到酒厂!”
·
主教堂外,是狭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都极高,四五米的高度上并排列着几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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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走在前方,脸上的茫然情绪、不带丝毫掺假的成分。
他下意识四处打量、尽可能收集到更多的情报。
虽然被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但所有东西都有可以操作的空间,就算是铁塔一片的地方,也能用供人渗透进去的空间。
而且这个酒厂,八成就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调查到的酒厂。
这个地方和组织的人天然对立,但貌似也和警视厅相互对立,总的来说,是一个立场极度迷幻的地方。这一次被莫名其妙带到这里,可以称之为灾难,但也不失为是一次重要的机会。
慌神间,降谷零迎面撞见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
这位大汉身上肌肉盘结,凶恶的光头上有一块硕大的伤疤,眼白分明的三角眼上方,还有一处横过来的刀疤。
这个家伙……
降谷零的眼神顿了顿,下意识瞥向他身后的“苏格兰”。
后者面不改色地拿枪抵着他的腰部,一如既往地催促着他继续往前走。
眼看就要和那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擦肩而过,降谷零下意识提起防备。
眼见那个家伙稍稍往前凑了一步,降谷零极度警惕地向后退了半步,双手攥紧——
“先生!”
这个恍若一座山般庞大的壮汉,忽而谦恭地弯下腰,用蚊子似的声音小声喊道。
他的脸上满是仰慕的情绪,手指紧张地扣着裤缝。
“?”
先生?
降谷零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茫然地望向那个大汉,神色一片混乱。
直到那位被喊做先生的人,朝着降谷零极其温和地笑了一下,眉眼弯作一团,偏生手上的枪往前抵了抵。
现在的位置已经快要靠近肾脏了。
降谷零倒吸口凉气,整个人机灵起来,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往前走。
他一步步慢吞吞地往前挪,眼角的余光始终关注着他身后的那个壮汉。
那个壮汉在他们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之后,依旧保持着极度谦恭地、弯着腰的姿态。满是肌肉的后背,像是一座匍匐在那里无法撼动的肉山。
……先生?
一种可以无限发挥的尊称。
但他分明记得那个壮汉是谁。
在一次针对赤井秀一的组织围捕中,他有幸参与、并在其中遇到一个身手矫健的FBI。
那个FBI,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原来酒厂的手,都已经伸到了FBI吗?
·
东京警视厅。
来来往往的警员被迫停在自己的椅子前面不动,最前方的黑田兵卫半低着头,一脸严肃地望着警员。
他敲了敲正前方的白板。
“新的任务。”
大抵是这家伙的语气太过严肃,下面众人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
“什么任务啊?”
“公安警察厅那边人手稀缺、拜托我们辅助帮忙侦查一个案件。”
“公安厅人手稀缺,难道我们就不缺了吗?”
“就是,警视厅的复健都还没有苗头,连图纸都还在寻找当中,现在又要帮别的……...
”
“公安厅怎么总是这样?”
“高人一等呗,公、安、警、察。”
黑松坐的位置较为靠后,将周围人的细小纷杂的抱怨声尽数收入耳中。
他侧头瞥了一眼坐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又望向远远站在正前方的黑田兵卫。
他其实有预感,这个新任务会是什么任务。
桌子下面的手机,已经调到了发信框,他一边飞速在发信框里打下一行字,一边留意着那位黑田兵卫的动静。
“安静!”
黑田兵卫敲了敲桌子,让整个会议室恢复了安静。
他强硬地拧着眉,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要求所有人参与帮助。
“公安警察厅的人,正在追查一个在逃的跨国犯罪组织罪犯。他大约二十来岁,年轻男性,擅长伪装,偶尔会以易容的姿态出现,情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极强,是那个组织重要的情报人员。对了,据说那是一个完全用酒名命名的组织,而那个家伙的代号是——”
“波本。”
静音状态下,一封短信悄无声息地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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