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院门紧锁,没有一家是有人的,安静得诡异。等到了一条江边,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全村的人应该都在这里了,男女老幼虔诚地跪在地上,面朝着江水,整齐划一地磕头。
江岸边有一处小小的码头,码头上站了几个身着白色羽衣的男人,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站在最里面,看着其他人在解木桩上的绳子。
绳子连接着的是一张插满鲜花的木筏,木筏上躺着一个十叁四岁的闭着眼睛的小姑娘。
沉廷皱了皱眉:“或许是葬礼。”
沉婴和他同样掩藏在树林中,却否认:“她还活着。”
“那怎么——”
沉廷的话还没有说完,真相就展露在两人眼前。
木筏随水流走,一同流走的,还有从木筏上渗漏的鲜血。
是活祭。但又怕她不死,所以割开了她的咽喉。
“有病。”沉婴立刻冲了出去,截停了木筏。
见祭典被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打断,领头的白色羽衣大怒:“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破坏江神大人的典礼。”
沉婴半蹲在木筏上,闻言转头,上下打量白色羽衣,最后嗤道:“无知小儿。”
论年龄,沉婴大概可以当他的祖爷爷。
让沉婴去跟人交涉简直是怕打得不够厉害,最后是沉廷出面,又补偿了大笔银钱,才安抚了众人。
原本沉廷沉婴以为是这里有了邪祟,所以村庄里的人才用了活祭这种手段。但原来并不是,这祭典每年都有,村庄里的人会一起筹钱,交给白色羽衣的领头人,领头人就会去外面“收买”一个合适的小姑娘,将她进奉给江神。
沉婴吓唬了白色羽衣一顿,就知道他们收了钱,并不会买,而是偷偷迷晕或是拐骗,而这一次的小姑娘,是他们离开时恰巧在山林里捡到的。
真是瞌睡送来枕头。怕小姑娘的家人找来,这群白色羽衣立刻举办祭典,想速战速决。
哪知道遇上这俩师兄弟。
了解了前因后果,沉廷在灯下写信,想将这件事报给俢剑宗,让俢剑宗派人将这村庄收在名下。
“我们毕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但活祭实在有悖人伦……”
所以让俢剑宗出面,将这里划为庇护地,再取消活祭,是最好的办法。
沉廷将信从头到尾细细看过,转头想询问沉婴的意见:“你觉得这样写——”
“好神奇,你看——”沉婴兴奋极了,揽着小姑娘的腰,让她抬头,“完全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沉廷愣了一瞬,才意识到沉婴说的是她被割喉的伤口。
脖颈上光滑无痕。
小姑娘一点也不反抗,乖乖将脸放在沉婴手心,眼珠又黑又亮,定是被细心呵护长大的。
沉廷有些头疼,他把人拉到自己跟前,问她:“微芝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只知道自己叫微芝,其他全都忘了。
微芝摇头。
“好吧。”沉廷露出安抚的笑,“今夜早些睡吧,明日我们再走。”
明天离开这里,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微芝的家人。
“芝芝。”沉婴喊她。
微芝回头,沉婴冲她勾勾手指:“过来。”
果然过去了。沉婴乐不可支,摸了摸微芝的头发,沉思了一会儿,说:“不错,像我女儿。”
沉廷以手掩面:“不要胡说了。”
沉婴又道:“喊声爹爹。”
微芝乖乖喊他:“爹爹。”
“喊师父?”
“师父。”
沉廷:“……”
但最后也没有找到微芝的家人,而沉婴忽然发现,微芝身上有一股奇异的灵气。于是他们决定将人带回俢剑宗。
微芝如他们所愿,留在了俢剑宗。沉婴还说,微芝身上的灵气至臻至纯,说不定好好修行,有朝一日能赶上自己。原本这事就算过去了,两人也继续下山,各自行走。
只是有一日,沉婴独自回山,遇到师兄弟朝他打招呼。
叁叁两两,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纯净至极的灵气。
这样的灵气万千之人也难得一丝,虽然像沉婴这种不世出的天才,在自己身上早就见惯——所以什么时候俢剑宗的人这么厉害了?光这一层稀薄灵气,资质平平的修道者就要潜心修炼个几百年吧?
沉婴嘀咕了一句,走过了他们。
很快,他就想起来,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是微芝。
沉婴蓦地回头。
每一个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