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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关情且伴君(2 / 2)

池簌随手将点心放在地上,有点遗憾地说道:“这本来是我出门之前给你带的,刚才万分小心,可惜还是被弄成这样,吃不得了。”

应翩翩看着那染血的点心,心里也是一阵恶心,但还是说道:“收起来吧,万一要是实在没有吃的,这东西就能救命。”

当年他从长雄关出来逃难,可以说经历了人间炼狱,甚至连土都吃过,在活命面前,这点东西也不算什么了。

池簌少年离家之后就四处漂泊,中间受过的苦也不计其数,不过要是让应翩翩在他面前受这样的委屈,池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虽然点了点头,但仍旧先把点心放在了一边,说道:“反正咱们现在不吃这个,我请你吃好的。”

两人都是苦中作乐,尽可能地让自己打起精神,应翩翩笑道:“吃什么好的?吃你的肉啊。”

池簌摇了摇头:“这个回去再说,不急。”

他说的一本正经,应翩翩本来还想笑,紧接着一怔,才反应过来池簌什么意思,立刻抬脚在他小腿上轻轻一蹬,道:“下流!”

池簌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红,摸着鼻子笑了笑,什么都没反驳。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竹筒,打开之后里面装的竟然是清水。

池簌的江湖经验丰富,虽然时间仓促,临行前还是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得十分周全。

为了行动方便,他带的东西不算太多,但也有吃有喝,一样不少。

不过池簌并没有把清水递给应翩翩喝,而是把竹筒架在火上,慢慢烤了起来。

这竹筒底部的外层是铁质的,不会被火焰点燃,池簌将位置掌握的极好,烤了一会,又取出帕子,一层层打开。

应翩翩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捧米粒,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些大米白生生地泛着玉一般的光泽,十分诱人。

应翩翩不禁瞪大了眼睛,说道:“这是哪里来的?”

池簌笑着说:“你刚才炸那些粮草的时候,咱们从旁边经过,我便划破一处没烧着的营帐,随手抓了一把,这时候正好可以暂时果腹。就是没有调味的东西,你得稍稍将就,等咱们回去之后,我再给你买玫瑰奶茸羹。”

他的手脚极为麻利,说话间已经拿了刚才找到的大叶子,折了几下就编成一个圆筒,将竹筒里的水倒进去一半。

跟着,池簌又往竹筒里面扔了米,再次放在火上去煮,一股米粥的香气很快便在空气中飘散四溢出来,在这饥寒交迫的时候闻起来,实在叫人食指大动。

池簌不时将竹筒打开看看,一点点把叶子里的水都倒了回去,不多时,一筒黏稠香糯的米粥就已经被熬好了。

池簌没有熄灭火焰,只是将竹筒拿下来,轻轻吹了一会,又试了试温度,这才捧到应翩翩面前说:“还稍微有一点烫,你小心一点,快吃吧。”

他怕应翩翩的手被竹筒烫着,直接递到了应翩翩的嘴边,让他尝了两口热气腾腾的米粥。

这米是西戎的军粮,也不过是平常的大米,可池簌的厨艺十分精湛,煮起粥来火候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口感极佳。

应翩翩尝了两口,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渗进四肢百骸,胃里也暖洋洋的,极为舒适。

可他也不肯再吃,推回去给池簌,说道:“你也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光的映衬,池簌的脸在此时看来比平日少了几分血色,可他瞧着应翩翩吃东西,面上却带着笑意,眉梢眼角之间都是满足。

听到应翩翩说,池簌摇了摇头,说道:“我有内力,不会饿的,这一筒粥也没有太多,你都吃了吧。”

应翩翩道:“你要是不吃,我就不要了。”

他是个倔性子,池簌顿了顿,却已被应翩翩按着手,将那竹筒送到了他的嘴边。

池簌实在拗不过对方,只好浅浅地抿了一点,又推回给应翩翩,说道:“我已经吃了,剩下的都归你。”

米粥没有多少,可两人你推我让,足足吃了半天才吃完,好歹有些食物充饥,也让人恢复了一些精神。

池簌仔细地将竹筒收了起来,说道:“如果到前面看见有泉水,我们再拿它灌上一些带着。”

他又用剑在地上挖了土坑,把刚才烧过的木柴也都埋了进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应翩翩看了池簌一眼,见他对这野外风餐露宿的生活极为娴熟,想必是因少年离家,曾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

应翩翩忍不住想了想当时还满脸稚嫩的池簌,一个人坐在寒冷的山间,默默生火的模样。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池簌弯着的背,说道:“那咱们这就走吧,等到了灵州就什么都有了。”

否则再耽搁下去,西戎军追来,不免又要厮杀。

池簌有些不放心,看了应翩翩一眼,道:“你……”

应翩翩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他说着,仿佛要表现自己歇好了似的,也帮着池簌收拾东西,连同那包带血的点心也被他捡了起来。

可是应翩翩刚要顺手将点心揣入自己怀中,却发现那包着点心的布包上,所沾着的是一道横出来的血迹,向外的颜色顺着那一道最深的红痕逐渐变淡。

应翩翩的手倏地一顿。

他自己也满衣是血,但那些都是敌人的,池簌一直面色如常,行动利落,身上没有伤口,把点心拿出来之后应翩翩也就没有多想。

但此时看这血迹,如果是来自于他人,应该是喷溅状,若是血实在太多,起码也是片状被浸湿,怎么也不可能呈现出这样一道横痕。

可是就算在此时,应翩翩仔细回想池簌刚才以来的种种言行,也竟然没有发现他表现出任何虚弱不适之感。

池簌将此处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正想回头说话,却见应翩翩站在那里,拿着一包点心出神。

他走过去,搂住应翩翩的肩膀晃了晃,道:“阿玦?”

应翩翩在池簌怀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伤哪了?”

池簌一顿。

应翩翩道:“胸口?”

饶是池簌一直知道他聪明,已经很小心地隐瞒了,此时也被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没、没有……”

应翩翩已经径直伸手,解开了池簌胸口的衣服。

池簌想躲,被他一瞪,终究没敢动。

衣襟扯开,应翩翩皱起眉来。

他发现池簌胸前果然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的缘故,伤口的血液已经结痂,但是皮肉翻卷,看起来极为恐怖。

刚才他们在千军万马中突围,应翩翩身上硬是一点伤都没受,甚至有的时候他想自己挡剑都伸不开手去,池簌就已经把他护得密不透风了。

但是以池簌的武功之高,他自己竟然会在这种致命的要害部位受了一道如此严重的伤。

应翩翩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池簌看了应翩翩微愠中带着懊恼的神情片刻,慢慢弯起眼角,将他搂进怀里,带着安慰抱了抱,说道:“因为没有什么大碍,我才不说的。一受伤我就已经把旁边的穴道点住止血了。眼下只不过是疼了一些,根本没事。”

“阿玦,没事,别急。”

应翩翩道:“什么没事,我说你脸上怎么白的跟鬼一样!”

池簌反倒笑了,觉得应翩翩纵使一身狼狈,面带恼色的样子也这般可爱,他说:“白了还不好?白了或许还能显得我更加俊俏一些呢,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应翩翩刚才乍然看到池簌的伤口,大惊大怒,此时说了几句话,他也冷静下来,白了池簌一眼,说道:“你也不用拿话哄我,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一点事都经不起。你瞒着我这笔账,回去我再跟你算,现在还不坐下,好好再歇一歇!”

池簌道:“没事……”

应翩翩已经不由分说地扶着他坐下了,查看了一下池簌的伤口,只见深几乎可以见骨,但好在没有伤到内里脏器。

应翩翩道:“我原本的打算是弃马而走,咱们两个步行翻过这座山,也好掩饰行迹。但是你眼下受了伤,还是骑马好些。你在这里调息养神,我去找匹马回来,然后咱们就出发,快些到了灵州再想办法治伤。”

池簌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应翩翩从不是那等会因为意外而急昏了头脑的人,焦急恼怒一去,便立刻把一切安排的有条有理,他想了想也没什么能反驳的。

池簌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点,有事一定叫我。”

应翩翩走后,池簌果然听话地盘膝调息,以内力缓解伤势。

其实他是真的不在意,从小便步入江湖,他受过无数次或轻或重的伤,也有很多回命悬一线,独自挣扎着自救,无论对疼痛还是死亡的畏惧感都已经麻木。

可是如今,却有一个人在关心他,让他坐下来,歇一歇。

池簌的唇角微微扬起,朝着应翩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又重新闭目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