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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王权者阁下完全没有关于自己上一次流鼻血的记忆。
假如他会流鼻血, 那大概只能是小学时期成天在外撒野或者跟高年级的打架这两种情况导致的。
至于普通小孩,他们会流鼻血则通常是鼻腔内黏膜干燥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
爱丽丝姑且算是个普通小孩。
甚至在周防尊眼里,她比普通的小孩还要再弱一点。
因为她脑子太笨了,非常非常容易被人骗。
再加上心大, 基本跟人没有隔夜仇——那两只抛弃她的没良心的狗, 她也从最开始的难过和失望, 变成了现在“也不知道小白和大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的担忧。
以及据草薙说,被从绑匪手上救回来的下午,爱丽丝不仅快乐地吃了两支冰淇淋, 晚上还睡得和小猪一样香,唯一的不寻常就是她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打了小小的呼噜,因为有点着凉。
“而我一夜没合眼, 还生怕她做噩梦随时准备把她叫醒。”
草薙出云说这话时,半是欣慰半是忧郁地抿了口苦艾酒。
“不过这样也挺好。”草薙又说。
爱丽丝虽然总像个猫眼螺似的, 一被人挤挤捏捏就哇哇大哭,可能让她长久地感到伤心难过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分别”这件事。
周防尊抓起自己的被子摁在爱丽丝的鼻子上, 然后又花了几秒钟思考应对措施。
他记得八田以前和别人打架, 鼻子上挨了一拳(虽然那个人后来挨了更多拳), 也是像爱丽丝这样血流不止。
后来等他带着满脸的血揍完人, 鼻血也止住了。
不过这个强调“放任自流”的方法显然不适用于爱丽丝, 很快被周防尊PASS。
再然后他想起十束多多良也流过鼻血。
当时安娜才来, 因为眼睛只能看到红色, 这个早熟又沉默的孩子总是将吃饭当做维持生命体征的任务而不是什么人生之中的一大享受, 毕竟在她的餐桌上, 色香味是不可能俱全的, 除非她一直举着用自己血液凝成的玻璃球放在眼前。
所以为了让安娜能提起兴趣多吃点东西, 十束多多良在那段时间里疯狂尝试用红色的食材煮东西,其中与红色相关最多的当然就是辣椒。
而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于是当这个口味偏咸甜的笨蛋连着吃了两周重辣的东西后,十束多多良很是光荣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流起了鼻血。
“好丢人哦。”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十束多多良的表情看起来完全没这么觉得。
“知道丢人就赶紧把头仰起来啊!!”
八田美咲急得嚷嚷,声音大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周防尊以为他们在吵架,站在门边观察了几秒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才瘫到沙发上。
——把头仰起来。
他伸出手,托住爱丽丝肉绵绵的下巴——这个小家伙虽然身高一直没怎么往上蹦,但最近体重见长,甚至还比生病前重了一公斤,脸比以前圆了点,不过她更多的肉都往腿上长了。
夏天她穿...
裙子的时候,艾利克就曾经说她的两条小胖腿像《最终幻○14》里的拉拉肥一样。
这话的本意其实是在夸她可爱,因为没有哪个FF14玩家可以不喜欢拉拉肥。
然而爱丽丝不知道拉拉肥是什么。
她只觉得“肥”这个字眼,听上去有点点扎耳。
她觉得艾利克可以说她胖,还可以说她圆滚滚胖嘟嘟,但唯独“肥”这个字着实让小家伙伤了心。
搞得爱丽丝委屈到在高达38度热得邪门的天气里,死倔地连着两天穿了长裤。还是黑色的。
硬生生把自己给捂出一腿的痱子,痒到她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委屈地掉眼泪。
闻哭而来草薙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把艾利克削了一顿后十分郑重地告诉她,不管她穿什么都很漂亮。以及,除了天气和场合,没有人可以随意评判她的衣着,而她也可以不用去理会。
有被安慰到的爱丽丝立刻不哭了。第二天她换回裙子,坐在沙发对面看电视的时候周防尊才注意到她小胖腿上一片片开始消下去的痱子,然后从草薙的口中听到这件事。
虽然周防尊并不知道自己使用的方法不正确,但爱丽丝的鼻血还是被止住了。
在幼柴尝试拱开他捂在自己鼻子上的手后,周防尊从善如流地将她从一滩血染的被子里剥了出来。
“好了吗?”他问。
爱丽丝点点头,眼睛瞟向一旁的小熊玩偶上。
周防尊盯着她的脸,越看越难受。随后他把爱丽丝提溜到洗手间,用自己的毛巾沾了温水给她擦脸。
被血染脏的睡衣和被套被赤之王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里。
而同样被爱丽丝鼻血波及的小熊玩偶,则得到了赤之王亲自手洗的无上殊荣。
草薙出云带着安娜和十束多多良回来,见到“我们的王居然自己在洗东西”的世界名画时,前二者震惊地愣在了原地,后者则默默拿出了相机狂摁快门,快门的“咔咔”声让赤之王火大得差点把手里的盆带水地给全泼过去。
要知道在这之前赤之王对于“洗涤”的态度一直是:世界上只要有洗衣机、烘干机和干洗店这三样事物就够了。
然而爱丽丝的小熊不能丢进洗衣机里。加之她又不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小娃娃送去干洗店,遭受离别之苦,而众所周知血液凝固后相当难处理,赤之王只好自己撸起袖子开洗。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在洗丽兹的小熊?”草薙看了一眼盆里的东西,那只小熊本身就是深棕色,被泡进水里后基本与黑色无异,看着跟爱丽丝跟像了。
“丽兹呢?”
“睡觉。”周防尊道,“她刚才流鼻血了。”
说完,像是为了证明似的,周防尊将爱丽丝的小熊从盆里捞出。他攥紧五指,吸饱了水的棉花和绒布被挤压,从中淌出的水带着淡淡的粉色。
草薙愣了下:“为什么?”
周防尊用耸肩作为回答:他不知道。
如果爱丽丝的身体状况连草薙都不清楚的话,那周防尊就更不清楚了。
...
“……等丽兹睡醒我带她去趟医院。”
“这个也要去医院吗?”十束多多良对此感到惊奇。流鼻血在他的认知里只是一种谁都会有的“小毛病”。
“鼻血的病因很多,而且刚好可以趁新年之前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草薙看他一眼,话锋一转,“十束,你这个讳疾忌医的家伙多久没去医院做过体检了?”
“我大前年才去过的!”为了逃避已经更不可能再逃避的体检,十束开始转移话题,“丽兹流鼻血说不定是太干燥的关系,安娜之前不就是吗?天天陪丽兹吹空调。”
安娜点点头。她觉得比起其他莫名的病症,还是单纯的干燥更好一点。
“不管是不是,都去医院体检一次比较好。”
显而易见,这是个不容置喙的决定。
十束多多良面上少有地露出苦色。
草薙出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是什么宽慰的意味,而是劝他赶紧认命乖乖跟着去体检的意思——然后走出洗衣房准备上楼。
然而在经过心爱吧台旁边的点唱机时,草薙出云的脚步顿了下,旋即后退到点唱机前,从口袋里摸了个硬币投进去。
跟在他身边的安娜也好奇地往点唱机上看,虽然她看不明白这台古董家具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能从出云逐渐黯下去的脸色里明白,这台古董家具的身价已经因某些人为原因进行了一次大跳水。
草薙再次回到洗衣房,周防尊立刻将爱丽丝的小熊丢回盆里。草薙看见了,不过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谁动了我的点唱机”。
“点唱机坏了,是你还是丽兹?”草薙问得很直接,连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周防尊。
周防尊怔愣一瞬,霍得想起自己之前躺在床上时听到的那阵戛然而止的乐音。
“……我。”
过了两秒,周防尊面无表情地说。
“嗯,看来是丽兹了。”草薙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周防尊:“……”
“她才流过鼻血。”赤之王开始为她求情。
“我知道。”草薙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站在这里跟你聊天。”
言下之意是,如果爱丽丝没有流鼻血,她早就要被草薙从楼上抓下来拎到点唱机旁边接受批评教育了。
赤之王不敢再说话。
他确实是王。
但在社会经验这一层、在比自己年长的草薙出云面前,吠舞罗的所有人都是“弟弟”,挨骂都找不到理由反驳的那种。
草薙把自己的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懂得修这种老古董的人。
——夜斗。
吠舞罗的二把手虽然不明白一个看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会知道老古董机械的修缮方法,但有总比没有好。询问过修理价格和需要自己这边提供什么工具后,他便和夜斗约下时间——尽快。
“好嘞!我很快就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相当轻快。
眼看着手中的电话还没挂断,草薙出云便听到吠舞罗的门铃响了。
...
“老板!”黑发蓝眼的青年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我恰好路过这边,就跑过来了!”
草薙出云:“……”
这个“很快”实在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了。
这次的收费夜斗依然坚持只要5円。
草薙出云习惯了,从爱丽丝的零食里翻出两板巧克力送给这位家政业卷王。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夜斗神感激万分地把巧克力揣进兜里,从草薙准备好的工具箱里摸出起子螺丝刀,开始一边对着点唱机捣鼓,一边同草薙出云闲聊。
“这个点唱机是草薙先生您新买的吗?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见过。”
“对。上周从拍卖所拍来的。”
“呜哇,那岂不是花了很多钱?这台机器成色看起来还很好诶。”夜斗的动作更加放轻了一点。面对这种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的大家伙,他的姿态向来很卑微。
“也还好。那个拍卖所的买家大多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我运气好才捡了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