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远顿了顿,眸光剧烈波动,眸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破碎,不断地晕开黑墨,如同被笔墨搅乱的深潭。
“你明明不想死。”
他低声道出了真实,眼神晦暗。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你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你还有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很多很多朋友,你还想继续探索,第一次出城看见的黄昏是你认为的最美景象,那天的黄昏是紫色的,云丛像没有尽头的花海,你爱这些景象,因此你爱你的生命,你认为你的生命就在于追求这些震撼的景象。”
“我……”病床上的人突然哽住了。
“我……会努力,虽然没有工具,也没有任何手段,但是我想……走出一条路。”
邢远声线略沙哑,表情却是前所未见的认真。
“……无中生有,走出一条新的道,我……必须做到。”
就像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他突然采取了一个动作。
他伸手,按在对方的胸膛上。那里污染最为凶猛,异形几乎化作实体,他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里正是病起的“风穴”。
忽地,他眼神顿暗,竟直接将手伸入其中,好似穿透了病人的皮肉,将要破坏手下的肉/体。
斯哈顿时站直,见证了这一幕。
一瞬间而已...
,污染源所在的心脏位置突然爆发出了光彩,油画颜料一般的色彩从一点开始爆开,冲向四面八方,紧接着,里面涌出了无尽的绚烂景象,绚烂到了糜烂的地步。
他又伸入了一只手,双手共同工作,一会掏出山脉般的“内脏”,一会拔出顽固树根般的“颈骨”,与其说医人,还不如说是在解刨。
不对,那不是解刨。
因为他拿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物质,而是“象”!
他竟然在操作人体的“象”!他的双手也不是物质形态,而是“象”的形态!
人体是象的集合,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大象,这些道理,竟真实地在他手下演绎。
他调整病人的内脏,就如同调整自家院子内的盆景,他不断搬来移去,调整方位,直要将它们搬回最自然的原貌。
但涉及的规模太大了,角度、量、位置、形态等,无不是问题。这不是一个院子的工程量,而是山海一隅的工程量。一举一动都会引起风雨呼啸,电闪雷鸣,灾难不断。
与此同时,他还要将难以捕捉的坏象搬出人体,断绝污染。
他的眼中映着五彩的光,那是五脏的色彩。
轰!不仅景象,连音象都爆发了。
紧接着,五味、五色、五除、五音、五气也同步爆发,多维搅乱,人体系统的紊乱呈指数倍爆炸。
仅是一个手部动作而已,就能映照出复杂云景,带着电闪雷鸣,还有混乱的气流等等。随着动作的变化,还有景象变化,就像一幅实时变化的景象图。
这到底是医人还是在医天地?
不对不对,问题是,这事……到底该怎么理解啊?
然而,投入其中的邢远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采取什么动作,他的眼中只有对方内里的人体景观。
但如果偏要回答,他或许会说,这应该跟针灸、按摩穴位等其实是同理,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夸过了“道具”这一层,直接上手影响到了人体的“象”。
这就好像一张纸的左右边缘是两个点,连接两点,理论上要划一道长长的线段,而他却卷起了那张纸,使两点直接重合。
这是什么意思,说到底……“象”究竟是什么?
理论上,他除非切开病人的身体,否则就不可能摸到病人的心脏。
但现在他不仅摸到了“心脏”,还在里面进行调整操作,深入到了更细微的层次。
“因为……象是更高维度的人体器官。”突然,邢远说话了,自言自语一般,低喃道。
“在三维,叫做器官。”
“在更高维,叫做‘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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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维范围的操作叫做手术,不可避免地要解开人体。
“但是我也可以跨越维度,直接从高维下手,从高维影响低维,从象影响器官,对……就是这样。”
邢远专心致志,忘记了时间等所有外物,沉浸在一种相当特别的状态中。
手部动作由不熟练到逐渐熟练,观察也更为细致,收放自如,仿佛能自由控制瞳孔的张缩,但他不完全是在依靠眼睛视物。
“慢慢来……”
他神色微敛,泛着微笑,纯粹的欢喜。
然而斯哈看到这一瞬,毛发悚立。祂猛然想起宴会中,邢远所说的那句话。
——“消化这里的一切”。
这是一句什么样的话?
不同“人”估计会有不同的理解,看见的景象估计也会不同。
而斯哈当时看见了什么。
邢远身后的宇宙铺得极远,巨量的“道德”双眸悬在空中,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其中就有一双过于...
炫目,几乎照亮了一半的宇宙。
尤其是“消化”这个词响起的时候,那双眼睛释放出了几百颗恒星加成的恐怖光辉。
然后一瞬而已,那双眸的主人竟径直走进宴会,停在了邢远身后。
恐吓了全场。
斯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东西身旁悬着三个文字样的恐怖图案*,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光是看一眼而已,祂就克制不住心中的忌惮。
“消化”,多么恐怖的词眼,写作“求知欲”,读作“食欲”的疯狂昭然若揭!
想到这里,斯哈忽然又毛骨悚然。
因为,祂又听见了,从宇宙的彼岸传来的滔滔笑声。
“……嗯。”就在这时,邢远终于停下动作,一直退了几步,最后撞在车墙上,然后沿着车的墙壁坐了下来。
他累了,不可能不累,一停下来就不断喘气。
但是他也听到,病人的呼吸已经逐渐和缓,心跳也逐渐平稳。
成功了吗,他不敢肯定,也没有办法肯定,因为视界逐渐模糊,双眼酸痛不止。他干脆摘下了眼镜,靠着车墙,双手环抱,视线低落。
“等等吧……应该没那么快好。”
静默了半会,他又忍不住低语,用着中文。
“……好想吃饭,米饭……”
太累了,累到都撑不住意识。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说起来……这么久还真亏大家没有开门进来,或许……已经进来过了吗?斯哈……它还在,真是意想不到的狗勾,它好像真的能听懂我的话。
……真的是普通的动物吗。
邢远断断续续地思考着现实的事情,意识逐渐飘远。
与此同时,簇拥着他的“道德”双目生发辉光。
此时,正是当天晚上时间的20:12。
外界天翻地覆。
因为,这期间,车内的景观全都映照到了外界。
半夜时间23:33,邢远忽然惊醒,扶着墙缓缓站起,迷茫地望着周围,左摸右摸,表情逐渐慌张。
“眼镜……眼镜在哪里。”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过于响亮的破碎声,而且就发自脚下。
“……!”
天……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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