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岁的小丹到底把事情想简单了。她把自己在小姐妹团体中的面子看得尤为重要,又以为自己能凭借着对府中地形的熟悉和此时乱糟糟的情形浑水摸鱼并悄悄离开。却不想曹家在江宁织造经营了二十余年,一旦动真格的了,哪里是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能随意糊弄的。所以,小丹刚一走出茶房,就被巡查人员逮了起来……
小丹终于见到了她好奇许久的京中贵人,却绝对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她此时毫无心思关注贵人们穿了什么料子的衣衫或者帽子上镶嵌的金丝和玉石价值几何,她颤抖着声音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又哽咽着极力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做任何坏事,更是和曹颀失踪之事毫无关系。
就在小丹即将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茶水房时,曹寅的一名属下过来汇报事情,打断了小丹的话。
这位腰间门挎刀、靴面溅血且一身肃杀的护卫语调冷沉地汇报了目前抓捕审讯的结果。那些冷森森血淋淋的内容让小丹忍不住牙齿打颤心生恐惧。尤其是当她听到那些被严刑拷问的可疑之人当中,竟然还有她平日里认识的熟人,更是心惊胆战,她万分害怕下一个被严加审问的就是自己。
有道是物极必反,经过这一番似有若无的恐吓,本来准备老实交代的小丹反而不敢真的实话实话了。当然,她是绝对不敢在行程路线方面撒谎的,却下意识美化了自己的目的,并且还打算祸水东引。
“大人,奴婢以上所说都为实情,不敢有一丝一毫隐瞒!奴婢之所以着急离开茶水房,是打算回去探查情况。大人,奴婢怀疑小公子失踪一事和府中沈文书的女儿沈湘有关,但是又无确切证据,再加上沈湘只是六岁女童,便是犯错也是无心之失,便心生不忍。大人,是奴婢一时糊涂,没有先向管事汇报心中猜想,而是选择了悄悄离开去小屋查看情况。”
“沈湘?沈文书的女儿?”曹寅负手而立,温文尔雅的眉目间门透露出几分冷峻之色,“一名六岁女童,此事如何与她相干?”
“禀告大人,湘儿要比一般女童聪慧,但到底还是小孩子,之前就央求奴婢带她出门玩耍。奴婢担心她冲撞贵人,就一直耐心安抚。后来、后来婢子有事不得不离开小屋……许是湘儿独自一人无聊,就偷溜出来并碰到了小公子……然后,嗯,又担心会被奴婢发现,便把小公子带去了小屋一起玩耍……这些,这都是奴婢私下里的猜测,无法确认真假,所以奴婢先前打算赶回小屋一探究竟。大人,奴婢并非有意违反命令,之前的所有举动皆是因为担心小公子安危之故,也害怕湘儿一个小小女童闯下大祸,一时心软才……”
听到这里,曹寅无声看了一眼身边的属下,对方立刻退出房间门。不多时,疾步返回的属下来到曹寅身边,低声解释了沈启堂和沈湘的身份,以及小丹口中的小屋到底位于何处。
“大人,少爷身边的大丫鬟碧环不见了。不过,正院小厨房那边的一名厨娘说,她在柴房附近见过一名和碧环衣着打扮非常相似的女子。她说那名女子形色匆匆,似乎在寻找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能确定是碧环吗?”
“只有七成把握。另外,属下等人在柴房附近发现一个藏起来的包裹,里面有一套布料粗劣的男童衣物。”
“报——”另一名一身血腥气的带刀侍卫大步而来,“属下等人已经仔细搜查过春闲院和云间门阁,发现有三人失踪,但并未发现少爷踪迹。”
曹寅捏了捏鼻梁。春闲院和云间门阁是距离曹颀住处最近的两处建筑院落,若是曹颀一时贪玩,去那两处的可能性极大。但若是两处都毫无进展的话,那就得扩大搜查范围了。但这里并不是曹家私人府邸,再加上他身边人手也不够,所以还得和现任江宁织造郎中桑格协商一番。
想到和桑格那个老狐狸打交道需要花费耽误的工夫,曹寅眉心微皱。
“这个婢女口中的小屋就在正院厨房附近,你们之前搜查柴房的时候,有没有搜查过她提过的小屋?”
“是属下等人疏忽!不曾细查正院附近一带屋舍。”先前的属下直接认错,并未勉强辩解。
“再去探查。那附近若有异样,切记小心行事,以颀儿安危为重。”
“属下领命!”
曹寅低头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小丹,拿起长剑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而常年跟在曹寅身边的心腹长随白桦见状,立刻对着刚刚那名汇报情况的护卫点了点头,让他去找沈启堂并带去正院,随后才一路小跑着跟上健步如飞的主子。
白桦知道自家爷这是准备亲自去小屋那边查看情况了。若是那里还是没有寻到小少爷的话,那就真要大动干戈了。
当曹寅的护卫们悄无声息地围住了小丹口中那个下人们使用的不起眼小屋时,裴湘也在有限条件下尽力做好了几项防御设置。
随后,她走到曹颀身边坐下,准备和这个依旧在琢磨怎么学做面条的一根筋小伙伴好好分析一下如何当个孝顺好孩子。
关于孝顺父母这件事,裴湘一向觉得自己做得十分出色,并且真心实意地认为她爹沈启堂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拥有一个像她这般乖巧懂事又贴心的亲闺女。
所以,她自认为在这方面非常有发言权,并且能给曹颀提供一些极为实用且中肯的哄长辈妙招。
包管有效,百试百灵。
要是不信的话,就去问问已经被忽悠走了大半私房钱的沈启堂,还有此刻正在苏州家中因为闺女偷偷跑路而咬牙切齿的王婉,问问他们,是不是还是很爱很爱自家的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