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给小公子解释道:“本朝大户人家和庙宇若是愿意收养弃儿,就会在外墙上设一个机关,打开机关时放个箱子出来,大家就知道这里可以收弃儿了。把弃婴放进箱子推回墙里时便会响铃,里面就有人来查看了。这是官家认可的德政,育婴从此就和父母没有任何关系,父母不得以任何理由要回孩子。”
赵虎头点头,觉得这很仁义了。
这大宋也不全是缺点,还是会给穷人活路的嘛。
回房时,母亲的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过几天,她与州城的几个手帕交和聚会,会去密州城的超然台做词吟诗,可以带某个成天想要出去玩的小孩子一起去,但是要看小孩表现的好不好。
赵虎头大喜,熟练地去母亲怀里要亲亲,要抱抱。
种氏满意地抱起小儿子,她家崽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撒娇,但毕竟是孩子,怎么斗的过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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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雨,来势急。
山东密州,临近黄海,虽然风雨甚多,却也少见这般的大雨,一队车马为避风雨,躲在了一处废弃小庙中。
一名扎着两丸子头的小孩穿着虎头鞋,戴着长命锁,从马车上跳下来,惹得身后的母亲忙呼虎头慢些。
小孩走在这废弃的小庙里,呼吸着带着灰尘的空气,凝视着挂满蛛网的神像,面露好奇:“娘亲,这是哪家神仙啊?”
种氏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襟维持端庄,闻言看了一眼那庙中泥塑,随即有些复杂地道:“这是火德荧惑星君。”
但话却止于此,不愿意再提。
赵虎头却已经想起这是哪位神仙,简单的说,如今的宋徽宗崇信道教,大兴庙宇,五年前,他听一位道士说供奉荧惑星君可得长生,便修了长生观,有皇帝亲自带货,长生观香火极为可观,于是很多刚刚入碟的道士,便以此为名修筑了不少供奉荧惑的小庙,结果没几日,皇帝又变心,去供奉了其它星君——失去了带货渠道,各地的长生观香火冷落,很多道士吃不了这苦,纷纷去其它道观了,这小庙自然就荒废下来。
就在这时,风似乎转了个向,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传到他耳中。
小孩好奇走向后院的方向:“这边也有收养婴孩的机关么?”
旁边的婢女突然想到一事,尖声道:“少爷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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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的大雨的一扫盛夏的暑气,带来凉风习习,但山东东路密州观察使的内院里,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主院之中,一个的三岁多的小孩子眉心微蹙,正翻在一个大大的箱子里翻找物件,他小小的胳膊腿面对这个足有五尺的大箱子,实在短了些,以至于身后的婢女们纷纷神色紧张,害怕小少爷一头栽进他那“百宝箱”里。
她们不是不想上前帮忙,但少爷年纪虽小,却极有主见,若是不依他,回头必然讨不了好。
终于,小孩在箱子里找到了过年时父母赏来的金瓜子和银镙子,掂量了一下份量,便顺着避雨的回廊,一路冲到了母亲院里,将一袋略有份量的金银啪地拍在桌上。
“这是何故?”赵仲湜正在把玩新到手的小珊瑚,一时被吓了一跳。
种氏不由得轻叹一声:“今日,虎头在那长生废观,看到了许多弃婴骸骨,却是被吓到了。”
“怎么如此?”赵仲湜平时沉迷珊瑚,少理俗物,一时惊讶。
“今岁年初,那蔡相刚一复位,便推行了方田法,要重新丈量土地,”种氏看了一下左右,轻声道,“那蔡京名义上是改革变法,还不是为了给官家敛财,河北京东一带,都是深受其害,平时能养的孩子,也不能养了。”
赵仲湜也微微皱眉,民间素有弃婴杀婴之习,北方还好些,多是弃杀女婴,有花石岗的南方更甚,贫家不敢多子,否则光是口赋和丁赋,就能让人破产,有些父母不忍亲手杀子,便弃大户与庙宇收养。
“爹爹,这些钱,外加我的俸禄,够不够养那几个野庙的孩子?”赵士程正色问。
赵仲湜笑道:“你尚是个孩子,知道什么俸禄?”
赵士程皱眉道:“我当然知晓,虽然还差点时间,但只要我长到五岁,就是是太子右内率府,每月有十五贯俸禄,绢十二匹,罗一匹,绵二十两,全部折算成铜钱,是每月二十贯,按今年米价五十文一斗,小孩每日食米一升,我可以养活一百二十个人。”
“不错,我儿果然聪慧,”赵仲湜很满意地摸了摸胡须,“然后呢,如今役价极贱,你就这样养着他们到老?”
赵士程想说让他们养大了做工人,但脑子在玻璃、盐糖香皂火柴各种东西里转了数息——这些的本钱和人力,都是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证明,有什么东西,是简单又不费事,还是能养活很多人的新产业呢?
迟疑数息,他终是抬起头,柔弱地上前扯扯父亲的衣角,道:“爹爹,你最疼虎头了,让虎头想一想嘛,你先帮虎头养几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