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气/枪,里面放的是塑料子/弹。”老板走出围栏,拿起枪/杆,给他们做演示,“你们要这样先上/膛,然后三点一线瞄准。”
“砰”的一声,子/弹弹射而出。
虽然是气/枪和塑料子/弹,但是威力依然不小,子/弹爆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混合着铁罐被击中的声音,造成了短暂的耳鸣。
时珑揉了揉耳朵,忽然感觉到一片布料轻轻地碰着自己。
是封尧T恤袖子被风吹得一起一伏的,和他的手臂相贴。
今天的风这么大的吗?
下一秒,时珑立刻发现,不,不是风吹起来的。
是封尧在发抖。
他呼吸变得稍显急促,身体微微颤抖,额角冒出了一点汗,瞳孔收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子/弹/射/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封尧的变化不算特别明显,但是因为时珑和他距离近,立刻便察觉到了异常。
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
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具体表现为对声音、光线,刺激等敏/感、紧张、恐惧、警觉性高。
封尧刚刚的表现就是典型的PTSD。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对枪声患有PTSD?
联想到他手上的伤痕,时珑心里大概有了结论。
时珑微微蹙眉:“封尧,你站的远一点,我来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小麦肤色的手从他面前伸了过去,修长的手指牢牢地握住枪/杆,手背上青筋明显。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封尧把气/枪贴近脸颊,不用瞄准,食指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射出,位置却偏了一点,没有打中罐头。
封尧淡淡地看着老板一眼,调整角度,剩下九枪接连射/出。
砰砰砰砰。
枪枪命中。
一板子弹打完,封尧熟练地换弹上膛,砰砰砰又打中了十枪。
这次,连时珑多看了几眼的玩偶熊也赢来下来。
老板在旁边笑着鼓掌:“这位先生枪法神准,我们的枪确实准星稍稍有点偏,您还能立刻调整角度,在射击馆练习过很多次吧?”
封尧放下枪,呼吸稍稍急促:“在M国玩过几年。”
“何止是随便玩玩,”老板竖起拇指,“绝对称得上是神枪手了。”
时珑一愣。
一个对枪声有PTSD的人,又怎么会练就一手如此优秀的枪法?
老板把图腾木牌和玩具熊取了下来,递给两人。
时珑看他的脸色不对,抬起脸,对节目组打了个招呼:“导播,我们这边想要暂停一下录制。”
导播也看出来了封尧状态有些异常,站出来对摄影打了手势,将直播镜头换到其他四位嘉宾那边。
时珑双手抱着巨大的玩具熊,对着不远处的长椅抬了抬下巴:“我走累了,先去那里坐着休息一下吧。”
封尧抿了下薄唇。
那里是时珑走累了,明明是他看到自己状态不对,这次要求休息。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形纤细,一个小麦肤色,一个玉雪可爱。灿烂的阳光洒身上,暖融融的,逐渐驱散了封尧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霾。
时珑抱着玩具熊,小脸从熊后面冒出来,下巴搭在玩具熊的脑袋上,歪头看着封尧。
封尧慢慢地喘匀了气,抬起头,迎面对上了时珑清澈见底的圆眼睛。
他什么都没问,但是目光里面却什么都说了。
封尧突然有了一点倾诉的欲/望。
他低低地开口说道:“你也看出来了吧,这是PTSD。”
时珑点头,下巴抵在玩具熊上,玩具熊的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的。
封尧的声音很淡:“我出生在封家,封氏财团在全球财富排名第十二位,我是封家唯一的孩子。”
“出生在这种富贵人家,最常见的就是绑架和勒索,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没有停过。”
“最开始的用糖果诱骗,到下/药、威胁恐吓。等我到了M国之后,愈演愈烈,雇佣最优秀的保镖也顶不过绑匪的无孔不入。”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封尧喘了一口气,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吐出了一口气,“他们把我绑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没有光,没有食物,只有房顶上漏下来的一点点雨水,整整三天。”
“最后有人来救我的时候,绑匪决定撕票,用枪打中了我的左手手臂和小/腹。”
封尧翻过手臂,果然,在他的小臂内侧,有一道陈旧的枪伤。
封尧微微一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了。与其等着别人来保护我,不如我先学会保护我自己。我给自己定下规矩,每周都要去三次拳馆和一次射击场。”
时珑蓦然睁大眼睛:“你...你逼着自己去打/枪?”
一个有着如此严重PTSD的人,居然逼迫自己去面对最恐惧的事物?!
封尧坦然:“对。”
封尧不是懦夫。
他也会害怕,但是不会软弱。
越害怕什么,他偏要去挑战什么。
他害怕枪声,于是练就了一手好枪法。
他害怕黑暗和密闭空间,于是把自己关在小屋里。
把恐惧藏起来,那么恐惧只会越演越烈。
倒不如把它翻出来、抖一抖、晒晒太阳。
越坦诚,越无畏。
但是封尧唯有一点担心——那就是他未来的妻子,那个唯一会和他产生亲密关系的人。
他可以自保,也会拼了命的保护他的妻子。但是他同时也希望,他未来的妻子勇敢、果决、独当一面。
——至少,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离开了人世,他的妻子也可以活下去。
这也是他坚定拒绝时珑的原因。
时珑确实好看,长得可爱,性格软黏黏的,像个雪团子。
但是他太过天真柔软,所以注定无法成为他的妻子。
封尧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如果,如果时珑脾气再坚石更一点,性格再果敢一点,手臂上的肌肉再多一些。
那么他其实也不是不能......
封尧的思绪被一个温暖的拥抱打断了。
时珑歪头看着封尧,他高大的肩膀耷拉着,睫毛一颤一颤的,眼睛中没了光彩。
真可怜,像条心碎的小狗。
明明累到了极致、却还强撑着自己,不能认输,不能倒下。
心地善良的小年糕转过身,暂时抛弃了个人恩怨,安慰地轻轻抱了抱他。
封尧骤然被拥抱进一片软嫩的云里。
香香的味道冲入鼻端,从封尧的角度,能看到蝴蝶结在他眼皮子地下一飘一飘的,勾/人到了极致。
封尧猛然一颤,用力推开了时珑。
时珑:“?”
封尧义正严词地说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
时珑:“???”
封尧小麦肤色的脸颊莫名其妙的红了一点:“跟你有订过娃娃亲,我就已经不算太清白了,但是当时年纪小,多少还能解释。”
“男人的清白最重要了,万一别人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还有哪个好女孩还愿意嫁给我?”
封尧掷地有声地说道:“所以你离我远一点,我可还是要结婚的!”
时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