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洛德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制力, 才把视线从时珑仰起的小脸上移开。

他握了一下手指，吐出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平静：“现在可以说云中之城里到底有什么了吧。”

杰克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老兄都这么给面子了, 我也不好再拿乔了不是。”

“那上面，是一座巨大的赌场。”

阿希洛德微微蹙眉：“赌场？”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赌场需要杰克这样郑重。

“不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普通赌场。”杰克摇了摇手指, “那是一座巨大的、一望无垠的赌城，城主便是叶伽。”

“所有进入的恶魔都会和叶伽城主签订协议, 赌博的的形式不限、金额不限、赌注不限。”

“所有的恶魔都被要求戴上面具，收起魔角、骨翼和尾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杰克神秘一笑：“因为参与赌博的不仅有恶魔, 还有人类。”

“真正的、活着的人类。”

阿希洛德剥冰兰果的动作一顿：“人类？”

他和时珑对视一眼, 蹙眉道：“魔界怎么会有人类？”

杰克哈哈一笑：“怎么就没有，难道你忘了那些关于叶伽的传言了吗？”

叶伽——世界上最富有的恶魔，第一银行家, 拥有最大、最保险的银行, 一些客户甚至是来自人界的富豪。

阿希洛德眸子微沉。

传言竟然是真的, 真的有人类富豪在人魔两界如此敌对的情况下, 把巨额财富存入恶魔的银行？！

叶伽又是如何联络到那些人类富豪的？

杰克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表情舒适：“你想要进入云中之城是吧？那就在午夜十二点，去蒙德拉最中央的那个酒馆，找酒保签下协议。”

“哦对了, ”杰克还想到了什么，说道, “签订协议的时候需要缴纳一百万恶魔币的原始佣金。不过才一百万, 不是什么大事。”

阿希洛德问道：“多少恶魔一百万？”

“一个恶魔一百万。”

“......”

杰克搂着紫眸魅魔回房间了, 走的时候紫眸魅魔嘴唇红红的，可能也是吃冰兰果吃多了。

时珑哧溜一声从桌子地下钻出来，掸了掸裤子上冰兰果的果壳，抬起小脸，充满希望的问道：“阿希洛德，你在魔界这么多年，一定有很多积蓄吧？”

阿希洛德：“。”

时珑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你都做到长夜王宫大总管了，应该是很有钱的，对吧？”

阿希洛德沉默地别开了眼睛：“之前是有，但是这次离开而太匆忙，我没有带上。”

“......”

时珑搓了搓脸蛋，茫然地说道：“我也没钱，这可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需要整整两百万才能上去，难道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败在了着两百万上面？

阿希洛德沉吟片刻：“先去城中心的酒馆看看，再做打算。”

**********

晚上八点，蒙德拉城中心，骰子酒馆。

骰子酒馆颇像时珑在一些RPG游戏里的任务发布地，酒馆在一个巨大的空心树桩里，以古树为依托，用石块和木头做成了一间小酒馆。在木质招牌旁，绘制了一枚金色的骰子。

时珑向下拉了拉兜帽边缘，跟着阿希洛德走进了酒馆。

推开厚重的木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气和喧闹声，顾客们谈笑的声音夹杂着酒杯碰撞的声音，形成了一曲杂乱无章的交响曲。

“老兄，听说昨天幸运女神眷顾你了，你在赌场里赢了七十万恶魔币！来，干杯！有没有去流月塔潇洒一把？”

“那当然，昨天我在流月塔花了二三十万，那里的妈妈见到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明天地下拍卖场又新进了一批尖货，有武器药品，还有特别带劲儿的魅魔！一起看看？”

“啧，我老婆管钱，看我去拍卖场又得跟我闹了。”

“薄荷龙舌兰，哪位顾客点了薄荷龙舌兰？”

“这里，两杯薄荷龙舌兰。”

骰子酒馆里施展了空间魔法，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很多。

树根雕成的天花板上挂着几个笼骨台，照明的魔息明明灭灭。在酒馆中央错落的摆着几十张木桌，已经坐满了客人，恶魔侍者端着托盘穿梭其中；最里面是吧台，调酒师手中的调酒器具抛到空中，甩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又被稳稳地接回到了手中。

时珑和阿希洛德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拉紧兜帽，侧过身子穿梭过挤挤挨挨的木桌，来到了吧台前。

恶魔调酒师穿着黑白色的侍者制服，带着黑色的皮质手套，面容英俊，头顶上的恶魔角长而弯曲。

调酒师微笑道：“两位晚上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阿希洛德：“一杯马提尼，谢谢。”

“好的，请稍等。”调酒师熟练的将伏特加与苦艾酒加入银色的摇杯中，摇匀后倒入放好冰块的酒杯中，点缀了一片柠檬片。

酒液在冰块的折射下变成了华美的深金色，调酒师将酒杯向前一推，微笑道：“马提尼，请用。”

他偏头看向了时珑：“这位先生要点什么酒呢？”

时珑刚要张口，阿希洛德打断了他：“他不喝酒。”

调酒师看清楚时珑兜帽下的雪白小脸，微微挑眉，取了伏特加、番茄汁和芹菜根，调成了一杯鲜红色的血腥玛丽，倒入漂亮的高脚杯中，推到时珑面前。

“算我送给这位可爱的小先生的，您和这样漂亮的鸡尾酒十分相称。”调酒师俏皮起从时珑眨了一下眼睛，“友情提示，您这样漂亮的魅魔，选择一位这么抠门的先生作为伴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时珑深以为然，默默点头。

阿希洛德额角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阿希洛德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不、抠、门。”

时珑鼓了一下脸颊，圆眼睛看向阿希洛德，目光中带着谴责。

你连我们进入云中之城的保证金都拿不出来。

阿希洛德用力掐了一把时珑的软脸颊：“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

也不要在公众场合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时珑气愤地揉了揉把掐疼的脸颊，捧起酒杯喝了一口。

阿希洛德瞥了他一眼：“这酒烈，不许多喝。”

他修长的手指微弯，优雅地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听说从你这里，可以上到云中之城？”

调酒师的动作一顿，微笑道：“是的，客人。缴纳一百万恶魔币的保证金，您就可以进入云中之城。”

“那里怎么样，你上去过吗？”

调酒师笑容不变：“云中之城自然是每个恶魔都向往的温柔乡、销金窟，以及实现愿望的应许之地。我一个小酒保，得干上多少年才能凑够一百万。”

阿希洛德状若无意地说道：“有什么凑钱的办法吗？”

调酒师笑容真诚：“在别的地方凑够一百万恶魔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蒙德拉却并不。”

“您知道蒙德拉的地下拍卖场吗？就在石子路走到尽头，推开暗门，下到三楼。地下拍卖场收购任何种族、健康的恶魔躯体。一只胳膊可以抵押60万恶魔币，大腿80万，小腿50万。血液2万恶魔币一公斤。”

“眼珠分成成色不同，价格也不同。很多恶魔只想抵押一只眼珠，能凑成一对的比较少，所以一对眼珠的价格比单只眼珠更高。”

“最常见的红色眼珠12万一只、30万一对；紫色和蓝色眼珠20万一只、50万一对。像您和您的同伴这样比较少见的茶色和银色眼珠，叫价可以到50万恶魔币一只、120万恶魔币一对。”

拍卖师的脸上带着向往：“当然，最昂贵的还是纯黑色的眼珠。听说一百多年前，曾经有一对漂亮至极的纯黑色眼珠被拍卖。那双眼珠在暗处是纯黑色的，在阳光中却换焕发五彩的光芒，一度被拍到了天价。也是这双眼睛，最早奠定了云中之城蒙德拉的财富。”

时珑听完只觉得眼睛一痛，雪白的小脸皱成一团。

其实......他还挺喜欢自己的眼睛的，暂时没有把它们卖掉的打算。

调酒师看到时珑的表情，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您不愿意放弃任意肢体的话，还有一种方法。”

调酒师脸上的先笑容比刚刚还要更加真诚，甚至隐约带上了点期待，“如果像您这样漂亮的魅魔，也可以用身体作为抵押，流月塔应该可以出到一晚上3万恶魔币这样高昂的价格。”

阿希洛德皱眉，语气不愉：“不行。”

调酒师的语气非常遗憾：“啊，不行的吗。”

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时珑脸上移开，落到了阿希洛德的身上：“他不来，你来也可以的。你虽然没他漂亮，但是长相看起来就很有文化的样子，现在可流行你这种斯文败类魔了。”

“流月塔给不了你他这么高的价格，打个八折差不多，两万五。”

恶魔拍了拍阿希洛德的肩膀，一脸揶揄。

“嘿，都是男恶魔，牺牲一下自己也没什么的。得赚钱养老婆嘛，不丢人。”

时珑：“......”

阿希洛德：“............”

最后阿希洛德没有成功赚钱养老婆，还是时珑摘下了尾巴尖上的那一枚鲜血宝石，在地下拍卖场兑换了两百万恶魔币。

阿希洛德摸了摸鼻子：“等我拿回我的财产就把这个赎回来。”

时珑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看到这枚尾巴扣的时候也不免想到了西蒙斯，神色暗淡了一些。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在死前最后一刻，满是痛苦和不可置信。

【可怜的西蒙斯，这可真是教科书一般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西蒙斯，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吗？那是在提醒你，你在替别人养老婆啊！】

【西蒙斯，我看你好像是那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