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坊远离皇城,街道虽说宽阔,却杂乱不堪。插上两根竹竿,扯上丈长麻绳,便可见汗衫、诃子飘荡,望之如八国彩旗。
也不知是谁家的鸡鸭打彩旗下跑过,惹得看家狗穷追猛咬撞翻了彩旗。这时总会有妇人,指着乱飞家禽大骂。哪个缺了德不看好自家鸡鸭,却不去说看家狗的不是。
偶尔有妇人捉着自家男人的耳朵,也不在意街坊邻里咋看,劈头盖脸的数落一番。归根结底都是银钱惹的祸,搅合的家门不宁。
脏乱差,这就是城南坊街,而上官家便住在其中之一的修正坊。
“这位大姐,可知上官鸿英家住何处。”
妇人盆中还有脏衣要搓洗,这时不由皱着眉,抬头说道:“你说上官家那个吃闲饭的?”
同时很不耐烦的伸手一指,便不再搭理眼前的青衫郎君。
李太平忙作揖感谢。
上官家的门环锈迹斑斑,木门下沿已经腐烂糟粕。李太平砸门的力度很轻,怕是一不小心,便要弄坏了上官家的门面。
手下轻,嗓子就要卖些力。只见李太平喊道:“上官鸿英可在家,李太平到访。”
这就是老百姓住的地方,是没有门房帮着通报的,啥事你都得靠喊才成。
“来了,来了,莫要鬼叫啦!”
上官鸿英的二嫂,急急忙忙跑来开门。门一开见来人竟是昨日拐走小叔的年轻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您找鸿英?那个,那个很不巧,鸿英他没在家。要不您改日再来。”
李太平见妇人言辞闪躲,便一晃手中礼盒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间正房,两间偏房。左手一棵老愧树,枝繁叶茂的一看就有年头了,右手则是一口深水井。小院本就不大,被这两样一占便没了多余的空间。老大和老二家里的,一直要砍了老愧树,可老头子却不同意。老头子说了,愧喻三公砍不得,咱上官家得出个当官的。
每当老头子如此说,两个妇人都要摆脸子抱怨几句……
“爹,咱家没钱没势,不吃不喝的供着鸿英,这啥时是个头啊!”
老大家的说了话,老二家的也要跟着抱怨几句。“俺家那张榻子,翻个身都咯吱响,不定哪天就要散了架。我看不如把树砍了,打上几张榻子,剩下的料子还能卖些银钱……”
这时老大和老二都会板起脸训斥几句,可一回屋便能听见妇人扯着嗓子骂自家男人。
每每这时,院子里的老头子都会唉声叹气。这哪里是骂自家男人,这是说他这个爹没正事啊。
李太平进了院,那妇人就不乐意了,口中嚷道:“你这小郎君怎地如此没有规矩……”
可这话刚说上一半,冷脸便换上了笑脸:“李家大郎,怎地如此客气,来来屋子里请。”
“大姐家里来客人了,赶紧烧茶待客啊!”
老二家的眼尖,只是匆匆一瞥,便把礼盒内的物件看得清楚。四方礼盒内有有胭脂水粉,陶瓷器皿,更有妇人穿戴的金银首饰……
妇人说着,笑盈盈的接过李太平打开的礼盒。那股子热情劲儿,好像迎进来的不是李家大郎,而是财神爷……
上官家除了左右邻居,多久没来客人,老大家的恍惚的有些记不清了。听见弟妹前冷后热,便知客人不简单,忙打屋内迎了出来。
老大家的见是昨日那郎君,刚要掉脸子。便见弟妹手中拎着礼盒,朝她挤眉弄眼,忙笑脸相迎。
李太平坐在正堂歪了脚的椅子上,四下打量着……
家徒四壁不足以形容上官家,恐怕连城内最穷苦的老百姓也要不如。也无怪妇人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实在是穷的没了尊严。
灶房里生了火,妯娌二人却没在煮茶,而是眉开眼笑的翻着礼盒。
只见老大家的拿起一支银簪子就往头上插,口中笑道:“成亲时都没给俺置办这东西,估摸着还不得二两银子!”
老二家的也不示弱,拿出一支玉镯,硬生生往手上套,口中说道:“老三可算交了个正八经的朋友,瞧瞧多翠儿的镯子!”
妯娌二人估摸着礼盒里的物件,怕是要二十两银子不止。这可是上官家两年才能赚来的辛苦钱。
只见老二家的眼睛一转说道:“大姐,我手里还有十文钱,你那还有多少?”
老大家的皱眉道:“你要干啥?”
老二家的指了指礼盒道:“多大方!这朋友咱得帮老三交下了。所以凑些钱,打上几角酒,再把家里的老母鸡炖了……”
老大皱眉道:“那是下蛋鸡,可是不成,还是弄上二两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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