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先是跟他们介绍了一番叶徽还有叶徽的两个孩子。
“回来就是让这孩子认认人,你们也认认。”走丢二十多年的孙女找回来了,外婆的心也软了许多,她看到了祝大山夫妇,又想到了跟着一起回来的祝禾,忍不住跟大女儿大女婿说:“徽徽已经这么命苦了,我真是不想看到家里其他的女孩子也命苦,禾禾这么出息,你们也该早点想明白。”
祝禾一愣。
这是知道她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内心苦笑一声,但也没有多意外。
这辈子她没能让父母成功改掉她的志愿,更没有因为叶红梅装病骗她回家相亲而身死,在外公外婆眼里,她其实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也没有跟父母走到真的就要无法回头的境地。
尤其是在跟真正受尽了苦难的徽徽姐相比,她的日子已经足够幸福,甚至跟单亲家庭的雯雯相比,她都算是日子过得好的。
家里缺失的那个口子被补齐了,老人家势必会更加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
只是很可惜,她注定要让外婆失望了。
说到底,她的人生,本来就是为自己的而生的,不是为了外公外婆而生,她不可能因为外婆的家族和美的愿望就让自己再次陷入可能的绝境。
祝大山看到大舅哥跟着回了河川县,当然抢着表现了,连忙应声:“妈,我跟红梅早就想明白了,只是禾禾学校那边忙,总是不回家,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说这我跟红梅都有工作,也不好撒开手跑到帝都去吧。”
祝禾眼神一沉。
两年不管她,现在又是因为什么,突然就想要来插手她的生活了?
难道是她这接连寒暑假不回家,让他们觉得自己赚到钱了?
也别怪祝禾一发现异常就往金钱上面想,上辈子这种事情多了。
她当初因为听进去了同事的话,给家里打的钱稍微少了一点,祝大山这平时多端着的人啊,忙不迭地就给她打电话,质问她怎么回事。
她糊弄了好久才糊弄过去。
现在?
那当然还是继续糊弄了。
祝禾立马露出受到极大触动的表情来:“爸?真的吗?正好,因为徽徽姐的事儿,我跟我们领导请了一个月的假,我正担心我今年的生活费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好想家,我一个人在帝都,连个吃热饭的地方都没有,每天都馒头就咸菜的,都快吃成一个北方人了!”
“我好想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说到这里,祝禾的话语里都带上了哭腔。
叶航对祝禾的情况稍微有些了解,出门都住安娜酒店,虽然是因为朋友的打折卡,并且住的是最便宜的房间,那也可以说明他这个妹子基本上是不怎么缺钱的。
现在表妹这一番表现,着实是让他这个做表哥的刮目相看。
祝禾看着祝大山和叶红梅微变的脸色,也看到了跟她一起受到了极大触动就等着看阖家欢乐场面的外婆,心想:比演戏?姑奶奶我跑了几个剧组认识多少个导演朋友了,还怕演不过你?
当着大舅哥的面,祝大山也不好下句就否认掉自己上句说的话:“家里刚贷款买了房子,现在现金上也周转不开,不过你的生活费是大事,爸爸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给你凑齐哈。”
他说着这个话,看着一身寒酸的祝禾,心里直犯嘀咕——难道他昨晚的猜测是假的?这丫头其实是没有赚到什么钱?还说是帝都回来的大学生呢,比河川县的小姑娘都土,别到时候出去说亲,别人都不相信她是京大生。
不过,祝大山也不敢立马就下定论。
还真别说,祝禾这丫头是真的邪乎,自从考上大学之后就让人琢磨不透,他这个做老子的都在她手下吃过不少亏,有心机得很!说不定就是在装穷!
祝禾看祝大山在那里演,心里白眼直翻。
祝大山这人呢,向来是会装好人的,家里有什么得罪人的事情就让叶红梅女士去做,有什么得罪人的话就让叶红梅女士去做,到了这种可以揽功可以表现的地方,就自己跳出来了,扮演起好丈夫好爸爸来,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带心虚的。
但是转身,肯定又要撺掇着叶红梅女士,说什么就因为她是叶家的女儿挣不来好处没用之类的话,好鼓动叶红梅女士到娘家挣,挣到了是他赚,没挣到更让她妈自卑,加深叶红梅女士关于“女人无用”的认知。
从前祝禾不懂为什么明明不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的叶红梅为什么会对自我人格舍弃得这么彻底,等多观察了藏在叶红梅女士背后的祝大山后,自然就懂了。
男人没本事,就只好控制自己身边的女人来给他争取利益了。
所以他现在说的这话,听听就好了,谁信谁才是大傻瓜。
但祝禾才不会傻傻地这个时候跳出来搅乱现在这个和乐融融的气氛,她立马接话:“其实我在学校一个月六百就够了,没有想到家里已经困难到这个地步了,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懂事,要是家里承担不了,那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找我的舍友借钱,先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到底是买了什么房子才让家里一个月连六百都拿不出来?
这个问题就让祝大山来解答吧。
祝大山解答不出来,更没脸说这两年来了,他都不知道女儿的生活费。
这个时候就该让叶红梅登场了。
好在,这多年来这对夫妇已经有了“默契”,叶红梅都不用祝大山的眼神示意的,十分自觉地就站了出来,看了一眼祝禾,然后凑到外婆边上,带起了叶徽的手安抚般拍了拍。
之后她才对祝禾严厉道:“好啦,不要天天大学大学学费学费的,你姐姐才回来,你就要炫耀你考上了京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祝禾听言,十分惊奇,没有想到叶红梅女士现在的段数居然已经提升了这么多,还知道从这个角度攻击自己了——从前她都只会说她跟祝大山的不容易,外人听了都觉得没什么可信度。
可惜这人从来看不到别人身上的难过,也不指望她去说别人的难处。
现在居然这么神奇地看到了徽徽姐身上的难处。
也知道,现在提到了徽徽姐,外公外婆肯定也是首先考虑徽徽姐。
祝禾反应迅速,立马就红了眼眶:“我知道,爸妈你们还是介意我去了京大没去江大,也不用拿徽徽姐说事儿吧,帮了徽徽姐的老师就是我师姐,姐姐早就知道我是京大生了!”
“我们都说让芳芳、康康以后也好好学习,好能考上京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