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重雪照一动不动,就仿佛被沾在上面了。
“……”云晚白终于把胳膊在被子中伸出来了,她晃了一下重雪照,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尊上,你该回去了。”
闻言,重雪照略有些不甘心地睁开了眼睛,认真地跟她打商量道:“团团,我可以睡在你这里吗?”
云晚白:“…………???”
云晚白深吸一口气,也认真地道:“不可以呢。”
重雪照睁着一双漆黑的凤眸看向她,无辜又失落地道:“为什么不可以啊?你这个床这么大,我睡外边,只需要一点点地方就可以了。”
云晚白微笑,道:“尊上,不行。”
重雪照不死心,想再纠缠一会儿,但迎上云晚白那双似乎已经在酝酿着怒火的桃花眼,到底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道:“……那我就回去了。”
他说完,开始慢吞吞地朝床沿挪去,一边挪一边抬眼,去觑云晚白的表情,似乎在等待她的挽留。
只可惜,重雪照大半个身子都露出去了,都没等到云晚白的声音响起。
云晚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到他彻底从她的床上离开,这才干脆地道:“尊上,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罢,云晚白又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被子,把自己往角落里一塞,便靠着墙根儿躺倒了。
这一出出的事实在是搞得云晚白累的不行,她也懒得去看重雪照的反应了,刚躺下,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而重雪照,磨磨蹭蹭地下了她的床之后,还杵在她的床旁边不远处,就等着云晚白回头看一眼。
结果……少女直接裹着被子睡了,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她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上,明亮的月光洒在其上,仿佛一匹华贵的锦缎。
很快,少女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平稳了起来。重雪照知道她这是睡着了,凤眸中溢出了点点失落。
他又站了一会儿,最终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黑暗中。
他的床虽然大,但显然没有云晚白的那么柔软,床铺硬硬的床褥也不够香……哪儿哪儿都不如她的。
重雪照把自己也缩在角落里,学着云晚白的样子裹紧了被子,慢慢地躺了下来。
可能是真的累了,他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困意。
重雪照一双凤眸紧紧闭着,恍恍惚惚中陷入了一个梦境。
梦里,他年纪不大,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他缩在宫殿的阴影下,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外面。
外面是重星方和那位上一任魔尊,也就是他的父皇。
重星方只跟他差了一两岁,但是他们两个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因为美貌才让父皇看上,生他的时候还难产而亡。
但重星方,他的母亲是父皇的正妻,也就是魔后。
他看着小小的自己坐在角落里满脸羡慕,渴望地盯着他们看。
父皇亲自教重星方修炼,态度温和,在他不想练耍赖的时候还会哄他,甚至还让他骑大马。
这是重雪照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没有人会教他修炼。
……像他这样身份的孩子,大多在魔宫自生自灭。
那时候的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便经常偷偷跑过来,每每十分羡慕地看着重星方所经历的一切。
然后……他就被重星方发现了。
侍从将他逮到重星方面前的时候,他的父皇甚至都没有认出他。
找过来的侍女惶恐地说出了他的身份,父皇却只是不耐地摆了摆手,让侍从赶紧把他拖下去,以后也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他被侍女抱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和重星方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仿佛他们所处的和他所在的,是两个世界。
犹如天堑。
再后来,他的弟弟就出现了。
那个和他身份差不多,甚至比他过得还要凄惨的孩子。
他救下了他,和他互相取暖,最终却被他夺走了灵根。
然后,他一个没有灵根的废人就被赶出了魔域。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被人救下了。
他本以为,他得到的将是温暖,殊不知——
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重雪照头痛欲裂地睁开了眼睛,自噩梦中苏醒,一双凤目已变得通红,灿灿生辉。
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凄惨地尖叫诉说着他们死的是多么的不甘,又是多么地恨他。
可是他呢,他又凭什么要经历这一切?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自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朝室内唯一的光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