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一阵脚步声渐近,盛兰心睁开眼,就见前方一抹桃色婀娜走来,她眼里闪过厌色,便想转身避开。
身后的人叫住她:“你躲我做什么?”
盛兰心停住,叶琳琅便走上前来。
她颇为无奈,当初在宫里时,为了有机会接近赵庸,她拼命学习声乐,好能被挑中去御前表现,一时风头太盛,惹来了同样拼命要去御前的叶琳琅。
只是当初叶琳琅的目的在皇上罢了,阴差阳错被赵庸一同赐给了霍显。
再后来,霍显做戏“独宠”她,叶琳琅更疯了,她不敢明着做什么,但总爱暗暗使绊子,那些小打小闹反而尤为难缠。
如今眼见盛兰心“失宠”,她于是明目张胆起来了。
只闻叶琳琅掩唇一笑,道:“方才见你在与夫人说话,怎么,怎么,现在你竟也要靠讨好夫人过活了?”
盛兰心搭着眼,用帕子拂去手背上沾染的花粉,一言不发。
叶琳琅叹气道:“那个姬玉瑶,说是身子骨弱,前些年都在寺里静养,可实则我打听过了,她是因生来命格犯冲,自幼不被待见,只能去寺里避风头,娘家不予撑腰,你当她是什么尊贵人呢?”
盛兰心敷衍道:“所以呢?”
叶琳琅道:“我们姐妹们也就罢了,主君从前那般疼你,要什么给什么,你怎么甘心被这样一个人压一头?这点心气儿,倒是我高估你了。”
叶琳琅这两头挑拨,企图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都刻在脸上了,若盛兰心真是个普通妾室,如今这个境遇确实很难不头脑发昏,做出点什么来。
可惜她不是。
既没有被主君疼爱,也没有所谓失宠。
平日里盛兰心尚有闲心敷衍她一二,今日却真的倦了,道:“你这般看她不惯,何必拿我当刀使,左右你也说了这样一个人,柔弱好欺,把你从前对付我的本事显露个一两手,给她找点麻烦还不简单?”
叶琳琅抿唇望着盛兰心,表情略显认真,像是真把盛兰心的话听进去了。
盛兰心冷笑,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北镇抚司外,柔弱好欺的姬玉落提着食盒,扣响了大院后门。
之前她被霍显强行掳来时许多人都见过她的模样,那开门的锦衣卫一怔,反应过来道:“夫人?!”
姬玉落温声道:“你们大人几日不归家,我来看看他,眼下,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他可闲下了?”
锦衣卫道:“大人进宫了,去了有一阵,该回了吧,要不夫人进屋里等?”
“好呀。”她道。
第76章
孟夏昼长夜短, 黄昏时刻,仍旧天光大亮。
流云晚霞包裹着红光,一点一点自西边流逝, 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流沙画, 流云微小的变化, 最终都是朝向盛大的落幕, 霞光边沿已经渐渐黯淡下来。
大雁群飞而过,惊了这片刻的宁静。
霍显从皇宫角门那间值房走出, 门外的太监纷纷俯首,他阔步走了出去, 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平。
近来发生太多事。
从他算计萧骋领兵南下起, 赵庸对他便多了几分探究之意,加上镇抚司最近的动作太大,办了好几个赵庸手底下的人,虽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但群轻折轴, 他想必也慢慢察觉出不对,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如今到最关键的地步,他需比从前更谨慎小心。
待霍显走远, 内侍才推门进去,赵庸正仰头注视窗外, 表情深沉。
内侍躬身递来一份战报,说:“前线传来消息, 九江府这一战打了两天两夜,兴南王暂时往回撤了一步, 但也只是稍作歇息, 还有的熬呢, 国公爷不年轻了,也不知能不能吃得住……督公当初怎么就让他去了呢?”
明摆着让霍显摆了一道,但霍显还不是得听赵庸的?也没非走到拿命去博的这一步。
晚霞被残云卷入腹中,最后一缕红光也消失了,天蓝风清。
赵庸走到窗边,阖起窗,道:“即便没有霍显作祟,这一战他也得打,他既想要平天下,就必得扫清障碍,何况,谁说这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罢,他揩了揩窗栏,捻着落灰的指腹道:“让人擦干净。”
内侍忙应下是。
霍显打马回到镇抚司。
已到下职的时刻,门外的锦衣卫也换了一轮,里头的人更是稀稀拉拉,略显松散。
篱阳从一间屋子里走来,将公文递给霍显盖章。
虽说锦衣卫在外人看来办案全无条理,可实则也得照章办事,只是在他们这儿,“章”就是霍显罢了。
篱阳边走边说:“夫人在里头,说是给您送饭,等了有一会儿了。”
霍显脚步顿了顿,显然是有些惊讶,他草草看过公文,收了视线,却逢一人忽然撞了上来。
那人匆匆忙忙,摔了个仰面朝天:“诶哟!”
待他起身,忙说:“嘶,大人,属下没长眼,大人莫怪。”
他红着眼,说罢又匆匆要走。
霍显扭头叫住他,“刘五,怎么回事?毛毛躁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