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吓到,作了近二十年奉公守法的普通人,突如其来面对杀人若切瓜的景象,不可能不惊吓。
但他早已坦率承认,他就是个杀手,高超的武艺是杀人技,是她理解得太慢,直到今夜的震撼教育才让她醒觉。
她害怕、惊惧、僵化,在被带回竹篱笆家屋并抬眼与他相凝视後,一阵阵颤动从心而起,拓往脑门儿,拓到四肢百骸……
他肯定不会知道,他的面庞轮廓有多紧绷多僵硬,眉目间有多麽紧张戒备,好像就等着她说出什麽伤人肺腑的话。
杀手大人的表情明摆着正在预期受伤害、预期被厌恶,因为先预期着,心中先筑出一道道关卡,当伤害和厌恶真正发生时,也就不会太痛。
她的惊吓因他准备受伤害的表情而缓解大半,有些意识到,那个能伤害他的人竟是自己。
「那个……」她咬咬唇,硬着头皮问:「你是从何时开始当杀手的?」
月光清淡,他在清清淡淡中凝望近在咫尺的雪色秀颜。
女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犹有惊惧,像怕到极端却物极必反了,说话的语调竟幽幽然,有叹息,有莫可奈何,也古怪地透着某种近乎认命之感。
雍天牧没意识到自己开口,但他听见了,那确实是他的声音,木讷答道——
「七岁上,吾父令我拜师习武,师父恰是此道中人,自然便走上杀手此途。」
「那、那你娘亲呢?她肯放手让你去?」
「出世那一日恰是吾母蒙难时,她最後没能活下。」
女人家生产,生赢鸡酒香,生输四块板,听他说得空淡平静,安志媛听得心都发酸。
打小没娘,才七岁就被亲爹送进修罗场修行,接着还被师父劳役了,干起相同营生,想想她自小就是个孤儿,身世跟他比算凄惨了,但两人之後的际遇是如此不同。
她再次咬咬唇,调了会儿气息才道:「所以说,今夜那些黑衣人并非你的手下,而是你的同门?」
雍天牧眉峰微拢,淡然颔首。「算是吧。」
她扭眉沉吟了会儿。「……有师父有同门,那就是个杀手组织了,引起注意当然不好,一切要低调,所以那些人才会赶来处理,好,到这儿我明白,都明白,只是这处理方式也……也太江湖……」
她两腿还在抖,说老实话有点想哭,一想到自家茶棚前被「处理」掉那麽多人,她怕会有心理阴影。
彷佛看出她在想什麽,雍天牧低声道:「那些人自会妥善处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和气味。」